梁州雪_作者:少微帝君(9)

  许是怕卿落太痛会忍不住挣扎,两个侍从上前把卿落按住,令他动弹不得。

  “好好记住今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卿万里悠悠地一挥手,示意动刑。

  抵在脚踝上的棍子一点一点收紧,痛一点一点加剧,卿落闭了眼,却依旧逃避不了这场刻骨铭心的痛苦。

  不能痛呼,这是卿落不能丢掉最后的尊严。卿落死死咬着唇,却抑制不住喉中呜咽之声。踝骨似乎都要碎裂了,卿落痛到丧失意志,本能地要挣扎,只被死死按住。

  痛。无休无止的痛。铺天盖地熬不到尽头的痛。撕心裂肺,穿肠破肚的痛。这般不堪承受的痛,为什么不了结卿落的xing命,为什么还要人苦苦煎熬?卿落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不能晕过去。不能清醒着好好承受这折磨,怎么对得起父皇的jīng心准备,岂不是让父皇失望了?

  哪怕正是严冬,卿落也早已细汗涔涔,俊秀的脸苍白地几如冰雪。

  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恐怖得令人毛骨悚然,卿落也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垂下头晕了过去。

  卿万里若无其事地往昏迷不醒的儿子看了一眼,冷冷道:“朕累了,把他带下去。”

  淄阳驿,霁月园。

  “哎呀,”老大夫抹了把汗,一边清理着卿落的伤口,一边叹道,“这孩子怎么伤成这样。”

  几个侍女端进一盆清水,端出一盆血水,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一旁的张公公叹了口气,问道:“可有大碍?”

  “这身伤需要静养一个月,倒还能好。”老大夫摇摇头道,“这脚踝就……”

  张公公一惊,问道:“好不了?”

  “在下的能力有限。”老大夫道,“若有良医,再加上一味稀药,说不定还有救。”

  “需要备什么药?”

  老大夫沉默了半晌:“在下也是在医书上听说,此物名叫楞严珠。可是……那是梁国镇国之宝。咳咳。”

  张公公吓了一跳,也接不上话。

  “在下清理一下外伤,”老大夫指了指卿落脚上的铁链,“脚都已经这样了,这个东西就拿掉吧。”

  “我先去请示一下。”张公公忙转身出了房门。

  这也需要请示,老大夫摇了摇头,等着也是等着,便看了看这昏迷不醒的孩子。

  虽然脸色苍白,却毫无病态;双眼保持着天然优美的弧度,睫毛修长,即使闭着,也能看出这是一双绝美的眼;直挺的小鼻子,jīng致而剔透;薄薄的唇苍白得毫无血色,却带着几道深深的伤痕。恬静地躺着,似是一个乖巧的孩子,真想不到有人会把他折磨成这样。

  张公公急匆匆地跑回房里,吩咐去了卿落手脚上的锁链。

  老大夫蹲到卿落脚边,细细地为他清理着伤口,以免恶化。

  医者仁心,虽不是自己的孩子,老大夫看着也是心疼,问了句:“这孩子也就十五六岁吧?”

  “十六。”张公公道。

  “唉!真是可怜。”老大夫摇头道,“这孩子就算犯了杀人放火的罪也不至于弄成这样。他爹娘要是知道了可不是要心疼死。”

  张公公立在一旁,无法接话,只是叹息。

  霁月园,深夜

  “父皇……”昏迷中的卿落轻轻地呓语着父亲,如同一个受了委屈寻求安慰的孩子,“父皇……”

  听到卿落在唤自己,卿万里心中一痛。就是把他折磨成这样,他还是没有丝毫怨恨,还是这样念着自己吗。

  “落儿。”深夜的房中,只能微微看出chuáng上孩子的轮廓,卿万里抚抚卿落的脸,“父皇在这儿。”

  “父皇……”卿落又轻轻唤了一声。

  卿万里坐在chuáng边,扶着卿落让他趴到自己膝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落儿,父皇在这儿。”

  卿落微微抬起头,漆黑的夜里,看不真切,却认出这个陌生而熟悉的怀抱:“父皇?”

  卿万里一怔,他竟然醒了。不小心被他察觉,不知道如何面对,只能沉默不语。

  卿落笑了笑,再把头靠回卿万里的膝上:“落儿知道,这只是个梦。这些年,落儿一直都做这个梦。”

  “落儿?”卿万里咽得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自己都没有给过他半分温暖,留他独自一人苦苦煎熬。以至于,他竟把现在的自己,也当做了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