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的午后_作者:于睫(45)

2016-12-27 于睫

  “我国庆节要结婚了。”他说这句话时口气过于沉重,根本不象是在宣告喜事,听上去倒好象在说:“我得了不治之症了”。

  因此,我没有对他说恭喜,而是说保重。

  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我去了趟邮局,把那支闲置很久的苏木弓寄给了它的原主人。没有附一个字。

  从邮局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张巨幅“蓝莓”水果糖的广告,马上联想到自己钢蓝色的头发。“蓝霉”,我顶着一头蓝色的霉气,能不病得要死要活吗?当下我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东四,把头发漂了几缕酒红。但愿从这天起,我真的能鸿运当头。

  9月24日,我登上了飞往法兰西的飞机。一个人。

  临行前我嘱咐父母,不要把我的地址和电话告诉别人,我不想影响学业。

  2002年的chūn节,我到法国已经半年了。

  我经常站在巴黎音乐学院的校园里,站在德彪西的雕像前发呆。

  我买了一只非常漂亮的鱼缸和一条粉红色的金鱼。两天后,那条金鱼原因不明地死去。

  我又买了一条同品种的金鱼,它在我的鱼缸里生存了五天。

  第三次买金鱼时,我顺便买了一本家养金鱼的书,它没等我把书看完就离了这个世界。

  后来,我买了一只巴西guī。坐在漂亮的鱼缸旁观赏我的巴西guī时,我会恶狠狠地说:“妈的,我看你敢死。千年王八万年guī,我死了也不许你死!”

  拎着从超市给巴西guī买的huáng瓜,我信步走回学校,又站在德彪西的雕像前。午后的阳光温暖地照耀着我,把我的身影映在雕像的基座上。我四肢软软的滑坐在雕像前的糙坪上,侧身靠着雕像基座,冰冷的花岗石抵着我的左额和左肩。我伸出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基座上的字:1862……

  当我的手指描到生卒年之间的小短横时,一个人走近我,蹲在我的身边,伸出手覆盖住我的手背,两只叠在一起的手,共同描画完剩下的四个数字:1918。

  这次的梦竟然有种真实的奇异感觉,我无声地轻笑,一动不动的坐着,保持原来的姿式,眼睛盯着虚空的一点,痴迷地闻着那熟悉的薄荷清香,任由我的手被牵引着,贴在他温热的颊上。我惊喜地把眼神聚焦在手上,看到他在阳光下微笑的脸,象光芒笼罩的牧神。

  我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心中暗暗祈祷,让这个梦能再长些。

  他拖着我的手臂站起来,拥着我的肩一步步移到雕像背后。我不敢转动眼珠地盯着他的脸,害怕一眨眼,梦就会醒,他又会再次消失。

  温热的唇落在我的睫毛上,有着第一次被他吻时的花露水味道,有着在梦中被他吻去泪水时的热度……

  随着这个吻的深入,真实的感觉越来越qiáng烈,背后的花岗石冷硬地提醒着我身在何处。我用力推开他,抚上自己的唇。怎么回事?我摇头,眼前的齐歌牵动嘴角露出迷人的笑容。看来,他的出现并不是我的幻觉。

  “是你?你来gān什么?”压制住qíng绪波动,我冷冷地发问。

  他敛起笑容,表qíng严肃:“来找我的水jīng灵。”

  “够了!”我猛地推开他转身要走。

  “我说的是真的。”他捉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回原位,双手抓着我的肩,把我固定在他的面前无法挪动分毫。

  “你玩儿也玩儿够了,还要怎么样?”我怨毒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松开手,低下头喃喃地说:“那不是我的本意……”

  “不是吗?牧神和水妖玩儿够了,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梦,不能认真的,你快滚吧!对不对?”我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笑得满脸是泪。

  “不是!”他对着我的脸大吼:“午后的牧神,只是暂时的迷惑……”

  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二天上课时,我心神不宁,一整天都鬼鬼祟祟的。

  下了课,我拧开公寓的房门,有人紧贴着我的后背,拥着我进了房间。我手中的乐谱散落了一地。

  “我们重新开始。相信我,这次绝对不是梦。”齐歌抓住我的双肩,指甲几乎嵌进我的ròu里。

  我怕我的心会动摇,我怕我会被他再次迷惑。我真的经不起第二个梦了。

  我挣开他的双手,蹲在地上捡拾散落的乐谱。他也蹲下身,单手撑地,轻啄我的脸和唇。曾经熟悉的温度与气息撩拨得我浑身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