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安子羣稳稳的抓住了藤蔓,嘲笑道:“别什么?我就在这看着你为我母亲陪葬。血不用流尽你便会失了力气,你还能撑多久?”
子懿抬起手,“抓住我。”
仿佛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安子羣笑得不能自己,用脚蹬了下崖壁抓着藤蔓晃到子懿面前,用匕首划伤了子懿的手心又用力煽开,“抓住你?是想要我救你吗?现在你可以去为我的母亲陪葬了!”
话才说完,那根枯萎的藤蔓因整个冬日的冰冻加上方才的晃dàng倏地断裂。
安子羣震惊着向崖底坠去。
第116章
世上哪里能找到所谓的绝对。
安子羣突然想起,他十一岁时,第一次看到那个不过才七岁的瘦小的人,因长时间不见阳光而显得病态的苍白,眼里有怯懦,害怕,不合身的短小旧衣衫下,是还带着血痕瑟瑟发抖的身子。
他亲眼见过父王对那人的苛责,一件小事都可以让父王bào跳如雷,鞭笞杖脊,有哪次不是新伤叠旧伤。
一切都被剥夺得gān净,他看那人寻死,却被父王生生压了下来。死都不被允许,连死都没有资格,他想,这就是母亲常说的那个夺了父王所有爱的女人的儿子?
他嗤笑,真是可怜,随便一大户人家的狗都过得比他好吧?
他还有什么可恨可讨厌的?跟一个冠着夏国罪人的过不去,会掉了他世子的身份。
反正这辈子父王都不会再正眼看这人一眼。
他见证那双眼眸从希望经历绝望,从害怕到麻木,从有感qíng到看不透的黑。他想,若哪天这个所谓的“弟弟”死了,他或许会大发慈悲的让人用席子卷了随便寻个地方埋了。
毕竟也算是同一血脉。
毕竟那个人活得也挺苦的了。
世事变改,有什么是绝对的呢?他从来都没想过那个在王府里见了他们就得下跪的人,有一天会站起来。
是他太天真了太笃定了,还是那人心机太重城府太深?
眨眼间这个人便成了名震四海的镇北将军。东征西讨的三年间所取得丰功伟绩足以低过那些罪孽。
虽然皇伯伯对他功高不赏,但父王却分了兵权与那人。这分出去的将近一半军权,让他心中满是惊恐和危机。
他看父王从北燕回来生的那场重病,看父王执着的寻人,看父王为了那人与安漫jiāo易,为了那人与皇伯伯要一个身份,为了那人施压皇帝废黜太子,贬庶安漫,驱他北境,为了那人甘愿分出兵权,为了那人能入大夏宗普而日日cao心着……
安子羣真想大笑,从小到大他到底拥有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那些娘亲倾诉被父王冷落痛苦的日夜,让他担心……担心有一天父王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冷落他,不爱他。他怕哪一日他被赶出王府落魄街头,那些过去对他趋炎附势的人会嘲笑他。
一股不安紧紧的揪着他的心,如毒蛇缠行,他对未知,不确定的恐惧而感到害怕。
不过,没关系,万一他失去一切,他也还有母亲……
可是,母亲也离他而去了……他因莫名的害怕而疯狂,他脑海里除了想那人死之外,他不知道到底还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可是命悬一线的此刻他却并不想死。娘亲要他好好活着,还总念叨着给她生个孙子……
安子羣伸出的手触碰到了子懿冰凉的指尖。
接着他感觉到了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抓住了他。
他知道他是故意用匕首划伤安子懿的手的,无非是想那人多受些伤多受些痛,否则心中的愤痛无处发泄。方才若距离够,他说不定还会再捅上一刀,只可惜藤蔓断裂,他慌张中匕首也已经掉落万丈悬崖之下了。
求生的本能让安子羣双手并用的极力抓住子懿的手,子懿也尽力握住安子羣。
血液从子懿手上的伤口里缓缓流出,顺着安子羣的手滑入臂中。手心因稠血湿滑,安子羣惊恐,他不想死可却怎么也抓不牢那只手。
谁也阻止不了安子羣的身子一分分的下滑,即便有多不愿意。
“不……”安子羣目光呆滞,眼里透着恐惧与不甘,最后只怔怔的望着安子懿,张着嘴仿佛发出无声的痛苦嚎叫,身子终是如秋叶缓缓飘落崖下。
子懿呼吸一顿,最后的那一丝牵连被粘滑的血冲开,手下突然失去的力道让子懿悬空的身子微微晃着。子懿轻喘着闭上双目,还淌着血的指尖微微颤抖,手僵硬了片刻后捂上了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