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晟将深锁的眉头舒开,竟是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只是牵扯了脸颊才觉面上冰凉一片,原来恍惚间已是泪下。
这一路qíng仇,像是怒风狂涌般霎时充斥着他的胸腔,恨爱纠缠得难分难言。
他后悔吗?
这一刻,安晟心中竟没有答案。
或许他能肯定的是,他是有遗憾的。
箭密密麻麻的就如bào雨落地般地钉在了城楼上。混乱中安繁在禁军侍卫的舍身掩护下下了城楼,他回头看了眼方才所站的地方,全被箭羽所覆盖,箭挨着箭竟然没有fèng隙,来不及躲避的人几乎被she成了筛子,替他挡去箭雨的侍卫身上满是箭支他竟都无法辨认是谁。
在侍卫的护送下安繁下了城楼,城外攻城锤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厚重的城门,也像是一下一下的撞击在安繁的心上一般,他知道那城门再坚固也抵挡不了太久。此刻他比谁都清楚,他已在绝路上了。
群臣们劝安繁暂时离开宇都,待大军回来再想办法。安繁只觉得可笑至极,这些个平时对他阿谀奉承的大臣们,替他出的这是什么主意?他离开了宇都,这些大臣便会立即恭奉新主,待大军归都之时,军队早已易主了,他还想什么办法?更何况宇都被军队包围着,他要出城谈何容易?
什么叫墙倒众人推?
安繁没理那些大臣,他径直赶回皇宫内,持剑将自己的嫔妃们都杀了,还放火烧了各处的宫殿。皇宫内一片纷乱嘈杂,太监宫女四处敛着财物,四处奔走逃离。
安繁最后是在奉先殿里寻到的太后。太后跪在祖先的神龛前正闭目祈愿,听到身后的声响她也没有睁开眼,只是对着神龛喃喃道:“愿先祖佑我大夏。”
安繁只是站在殿外,静静的看了自己的母后一会便走了。即使他知道奉先殿里的祖先不过是一堆木头罢了,可他还是不会去烧这殿宇。而他也不会去杀自己的母亲。
“皇帝……”
安繁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太后回望安繁的背影,久久不语。
“走吧。”太后哽咽道。
安繁讥笑道:“走?走去哪里?”
太后没有回答安繁的问题,她有些艰难的转身跪在了神龛面前。
安繁顿了许久,他知道太后一直在看着他,他等到太后转身才迈开步子。
宇都的城墙犹如铜墙铁壁般牢固,可惜固不过人心。昭明帝早已声名láng藉,城中百姓动摇,号称最坚之城的宇都也不过一日便攻破了。
一日一夜的战争终在天色破晓之时结束了,子懿的大军攻破了城门。
当子懿一个人踏入了广阳殿,安繁正坐再那高高在上的九龙宝座上,他威仪纵生,面色肃穆不苟,即使破城了,他依然还是皇帝。
空旷的大殿里没有一丝声响,唯有烛火还在摇曳着,不知人间悲欢。
“安子懿。”
子懿抬起的眼眸没有一丝qíng感却布满了血丝,眉宇间有沉重的倦怠。他只是那么看着安繁,并不回应安繁。
“你倒是狠得下心,你做事可比安晟果决多了。安晟那人,最看重的就是一个qíng字,只要有感qíng他再恨,也舍不得做绝,否则当年你就该死在那火刑架上。”
子懿并不说话。
安繁继续道:“这么多年的苛责,你都熬过来了,安晟多少也是留了心的吧。”
许久,安繁看子懿也没有回应问道:“怎么不说话,安晟死了你便连话都不会说了吗?下令攻城的人可是你,害死你父亲的人是你自己。”
随后安繁笑着抚摸着扶手上雕刻的金龙,知道子懿也不说话便自顾说道:“朕来告诉你,当年的军图是朕绘制的,是朕故意让安晟保管的,也是朕有意无意透露与邵可微知道的。你知道吗,失了军图安晟是多大的罪,他怎么能,他哪里还有资格争这个位置?只是先帝实在……呵,太偏爱安晟了,即使不给皇位也让他掌军权。”
子懿终是哂笑道:“陛下,让子懿也来告诉你一个故事吧。”
安繁并不想听什么故事,他只想看到子懿愤恨,悲伤,痛苦!他紧紧的盯着子懿,然而子懿的脸上只有淡漠。他此刻就像被推上断头台的犯人,紧张的等待刽子手的刀落下,可那刀一直没有砍下,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最是煎熬,安繁已经不耐了。
子懿朝玉阶走了两步,虽然仗只打了一天一夜,可他还是很疲累。他无所谓的背对着安繁的坐在了阶梯上,嗓音有些喑哑:“十年前,子懿识得一名号为幽翳的公子。民间传闻他能解世间难事,且这个人十分神秘,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世间一般,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