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懿站了很久,寒风刺骨刮得脸生疼,他没有落泪,眉目淡淡却有化不去的哀戚。他太安静,卫袭不忍打扰,可有些事还是需要处理的。
“懿帅,末将等在城外抓到曾青……该如何处置?”
子懿淡漠的回首,似乎是略微沉思了会,道:“jiāo给柳下智处理吧。”
卫袭显然对柳下智有些抵触,即使柳下智不过是替皇帝给子懿传话引子懿在宇都起火时入城。他有些不放心道:“这样似乎不妥。”
“无事。”
卫袭应是,子懿这么说他也就没什么可说的,对于子懿的决定他向来信服。
“懿帅,临王殿下还需一日才能赶到,先歇一会吧。”卫袭关心道,这些日子从北边一路赶来宇都,攻城拔寨几乎没有停歇。宇都空虚机不可失,每个人都紧张备战着,只因宇都这一战直接定负胜,非生即死。
子懿垂下的眼睫盖住了qíng绪,他让所有人先离开。
既然宇都已破,张变就觉得没必要还跟李斯瞿还在北边做戏了。李斯瞿还得拖着三十万大军归都,相比之下张变无事一身轻,于是先行骑着快马,不过半日便赶到了宇都。简单询问了士兵子懿在何处后便匆匆爬上了城楼上。
张变喘着粗气呼担心道:“子懿!”
子懿缓缓的转过身来,他的脸沉静得犹如一泓冷泉,双眸却似波澜夜海。他抬起双手将被风chuī得散漫的黑发简单束回脑后才应道:“什么事。”
张变一阵无语:“什么叫什么事,我听闻王爷他……你有没有事?”
子懿失笑自嘲道:“我能有什么事?”他不是正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张变瞠目结舌,正常人不应该都悲伤万分哀泣嚎哭了吗。“子懿,不需要这么隐忍,你可以……”张变语结,他似乎从没见过子懿有过太大的qíng绪波动。
就像一个人会哭泣,是因为哭泣有用,可是哭泣没用的时候也就会渐渐忘记要去哭泣。
子懿知道张变的意思,他低声轻语:“我没事,真的没事。”
张变望了眼地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尸体,静默了会问道:“这些尸体怎么处理?”哪一具是王爷的根本无法辨认。
“埋了,全埋入于名冢里吧。”
“可王爷……”张变叹息了声,也只能如此了。他偷偷睨了眼子懿,想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却又说不出口,子懿这样的人,安慰有用吗。
子懿朝张变笑了笑,眼神清冽却笑得苦涩艰酸。他深吸口气,打算下城楼去,可下一刻一阵莫名的痛楚涌了上来,他不得不努力qiáng压下去,他抬头望天,漫卷的飞雪是不是父亲最后看到的?
他呼出的热气被冻结,冷汗缀满额头,张变看子懿惨白的脸,二话不说架起子懿往城楼下走去。
子懿垂着头,忽然道:“父亲会明白,可他会不会失望?是我放弃了父亲。”过去的二十二年,境况再差父亲也从没有放弃过他。
张变侧头看去,却看不到子懿的神qíng,那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眸,只能看到他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双唇。
张变深深的拧着眉头,满腹担忧道:“宁为那老头说了你才养了半年的身体又这么折腾会吃不消的,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听话,非要大家担心?王爷一生戎马,死在战场之上比死在酷刑之下好多了,王爷不会怪你的。王爷既然明白就不会失望,他一定是为你而自豪。无名冢是埋葬英雄烈士之地,王爷在那即使没有坟碑依然受万人敬仰,再说在那儿有王爷过去的部将,王爷他……会很好的。”
许久的沉默后,张变只听到了子懿一声轻笑,不知是笑子懿自己的那些qíng结还是笑张变的那些话。
子懿病了,本就身子不好,这么一病便几乎是卧榻不起。冬去chūn来,在初夏时子懿的身体才稍稍有了起色,他错过了安泽谨的登基大典,但却时时听闻新帝每日处理政务都处理得很晚,新帝颁布的新政利国利民,新帝勤政爱民,对于他这也就够了。
柳下智虽曾犯过错但他揭发了昭明帝的yīn谋,功过相抵便保留了他的丞相之位。至于曾青被柳下智五花大绑jiāo给了百姓处置,助纣为nüè之人,这样的处置也是最好不过的了。
剩下的那些陪新帝一路走过来的将士功臣也都赏金封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