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究默默的端着饭碗吃饭。
安晟替子懿夹了些清淡蔬菜。
岑言儁又道:“人生在世,如果能做自己想要做的,喜欢做的,高兴做的事那就去做。你看我,我就喜欢做菜,我父亲却偏要我习武,只因他看我根骨奇佳,是习武之才。等我学成了,名声传了天下,那些每天上门找我比武的烦不胜烦。别人赞我一身武艺能逆乾坤,可就算我逆了乾坤又如何,功名利禄这些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日子。我只适合在这闲云野鹤的过日子。”
冷究终是惋惜的开口说道:“岑师傅这身武艺用来烧菜,还……真是不错。”他是习武之人,自然觉得惋惜。
岑言儁直接无视冷究直望着子懿,子懿低头道:“岑师傅,子懿明白。”
岑言儁笑叹道:“安晟的儿子里,数你最聪颖。”
饭后,两父子在院子里晒太阳下棋。院里的雪被冷究清掉了,石凳上垫了布垫,旁边还堆了暖炉,日头又正好,外头倒也不怎么冷。
一局下完,父子俩拣着棋子,安晟道:“懿儿,你身子可好些了……”这是他心中挂念也是最放不下的,天下父母谁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每每想到这里他内心就自责不已。
“子懿有按时针灸喝药。”子懿将白子挑拣完后便替父亲拣黑子。
安晟听后心里颇是欣慰,至少懿儿从不自bào自弃。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苦涩,他曾经错得离谱,好在……他们都还活着。安晟道:“懿儿,再陪为父下几盘棋吧。”
日近huáng昏时子懿才离开了黎山。安晟站在较高处一望再望,人偷偷的一送再送,几乎就要一路送下黎山。岑言儁拉住安晟,摇了摇头:“平成王已死,这时候突然出现必会掀làng,既然当初决定要隐匿,此时又何必不舍。”
安晟怅然的渐渐止住了脚步,他的身姿没有了当年的英挺,他的气势不再凌人,他的作风也不再雷厉风行。他与子懿下的三盘棋盘盘皆输。
宁安一年二月,澜熙王请旨离都,皇帝一再挽留,澜熙王态度坚决,最后皇帝便赐封了东面最富庶的八郡与澜熙王,足见皇帝对澜熙王的恩宠。
同月澜熙王卸兵权离都。
风chuī着城楼上的帝旗招展,宇都东面城阙上,安泽谨望着那支沿着马道迤逦而行的队伍,眼中落寞难掩。他身后的太监躬身候着,初chūn的风还带着残寒,城阙上风又大,太监忍不住小心的开口说道:“陛下,这儿风大,伤了龙体就不好了。陛下舍不得澜熙王,过段日子再将王爷招回便是,龙体重要啊。”
安泽谨本是忧伤的脸忽然一笑,吓得身后的太监缩瑟了一下,都说伴君如伴虎,一句错话或许就会人头落地。
安泽谨拂袖转身:“他不愿待这,朕一辈子都不会bī他回来。”
那太监这才明白,这澜熙王真的是像皇上说的那般,不仅是大功臣,也是扶持他的朋友,教导他的哥哥,即使无权了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
番外1
周围一片黑暗,安晟什么都看不见,他的身体轻飘飘的,似乎浮在空中,他的头眩晕不止,他努力回想着此前的最后一幕,是他在城楼上迎着密麻遮天的箭矢。
那些箭没入身体的时候痛不痛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看到黑暗中上演着过往的一幕幕。他认真地看着,画面从那个孩子出生起一直不停地演着,每一幕都能让他心如刀割悔不当初。
他应该死了,可心中那奇怪的qíng绪是什么?是不甘吧,他其实是有遗憾的,遗憾他没能好好的待那孩子,这些年,总是南征北战,从没有时间好好的弥补那孩子。
错过的总是无法回去,他此刻多想与那孩子过个年,多想陪着那孩子好好长大。
他多想好好的疼惜那孩子。
若能重来,那该多好?
身体突然变得十分沉重了起来,就像有只手拽着他,他挣脱不掉只能不断地下坠,飞速的下坠,周围的一幕幕从他眼前倏闪而过。
奇怪的是安晟并不担心此刻的境况,他应该已经死在了宇都的城楼上了吧,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一阵天旋地转,安晟似乎跌进了一片柔软中,他感觉身子晃了晃,站立不稳,眼前的黑暗渐渐变成了灰雾,他似乎闻到了血腥味。
他努力朝前看去,心头猛得一缩,揪痛得几乎要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