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晟急得出了一头的汗,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即使他知道那个自己不会放任那孩子死去,肯定会让大夫去看子懿,药也一定会有。可是他也记得那孩子至少还要在地牢里待半个月,这么重的伤,怎么受得了?他真的不想看到子懿受苦,若不做点什么,他心里根本无法好过,他想要给子懿补补身子。
突然脑中一闪,想起了什么。那孩子为他做了那么多,忍受了那么多……他这副年老的身躯,这个低下的身份,能为那孩子做什么!
许久后安晟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握紧了拳头,闭上了双眼,缓缓的朝曾大夫跪下。
去乞求,可以让那孩子舒服些的办法。即使他知道他做的,实在微乎其微。
安晟觉得身体有千斤重,膝盖僵硬到不行,他恨不得马上离开,可是不行,那孩子一身伤躺在那里,他要自己为那孩子尽量做点什么。
还未能跪下便被曾大夫一把扯起,曾大夫无奈道:“凡大病,久病,失血,脉动微弱yù绝者,皆可服用人参。”
安晟仿佛看到了希望般,眼里满是感激。可是王府的药房他一个哑巴下人哪里能取出人参来?他将身上的所有银钱全掏了出来,期望的看着曾大夫。
曾大夫身后的徒弟瞄了一眼安晟手里的碎钱忍不住道:“这点钱就想买人参?”
安晟第一次觉得是如此的无助,无力感吞食着他苍老的身躯,他的身体委顿了下来,脸上写满了悲伤和痛苦。
他痛恨现在的境况。他可以看到那孩子,接触到那孩子,却无法帮助他半分。
曾大夫看着这老人家满目恳切最终还是接过了钱,他对身后的徒弟道:“去取根人参来给这位老人家。”
那徒弟瞪大了眼道:“师傅,人参可不是便宜东西,这么点钱也就够买根须!”
曾大夫呵斥道:“快去!”那徒弟只得按曾大夫说的做,不高兴的去将人参取来。
安晟眼中满是感激,他曾高高在上,荣华富贵,从未觉得一棵普通的人参是多么的珍贵。曾大夫道:“这人伤得这么重,即使救回一命也要好生养着。我行医虽不为钱财,可病人这么多,我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帮到。即便帮到了,也不可能一帮到底。”说罢曾大夫又取了瓶伤药递给安晟,安晟双手接过,如宝贝般收在了怀里。
他匆匆的赶回了王府,才回到下人大院里,与安晟同住的那个小厮拉住了他,审视着他道:“哑叔你今日是怎么了?晚上的饭还是我替你送的,去得晚了还被牢头一通骂。哑叔你一整日魂不守舍的,莫不是生病了还是有什么事?”小厮塞给安晟一根小树枝:“哑叔你要不画出来?”
安晟看了看眼前的小厮,用手上的树枝在雪地上画了起来。小厮看了看,更是奇怪的问道:“哑叔你要小炉子和砂锅做什么?”
下人大院很大,王爷对下人宽待,很多下人甚至是拖家带口的住在这院子里。夜间不当值的下人得以休息,有的会陪陪自己的孩子在院里玩耍。安晟在自己的小屋外用蒲扇小心翼翼的扇着小炉子里的火,不让火太烈也不让火太小。
他看到院里下人们的孩子在那玩耍,有爹娘陪着,孩子们笑的灿烂真的很好看。安晟黯然的低下头,望着火炉里的小火苗,脑子里细细想着那孩子若是真正笑起来是什么模样?可他的记忆里,那孩子的笑容总是浅浅的,淡淡的,微微的泛着苦涩。
安晟揉了下被烟熏的眼睛,掀开砂锅看了下后取来了瓷盅,将参汤倒入瓷盅里。他往时行军打仗,时常露宿荒外,若不会点煎熬些药和吃的也走不出荒野。
安晟怕参汤会冷掉,他将瓷盅裹进怀里,这才顶着深沉的夜色往地牢急急走去。
他与牟直比划了许久,牟直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哑叔,你何必做这些无用的事?”虽是这么说,牟直还是可怜这老人家深更半夜还心系那孩子,也可能是他自己也可怜那孩子,总之他没什么刁难打开了牢门。
应是晚时又有人来送药和处理了下伤口,那安静的少年竟自己倚在墙边,空dòng的睁着眼睛。直到安晟进来,那少年才努力的将视线聚起。看到来人,子懿微微勾起gān裂而苍白的唇,轻弱的唤了声:“哑叔。”
子懿自然认得这老人家,每次送饭总会偷偷捎带些东西给他,有的时候是水煮的jī蛋,有的时候是糖果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