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子懿如此自若,安子徵忍不住出言嘲讽道:“果然是过惯了地牢日子的人。”
子懿睥睨了眼安子徵压低声音道:“三公子不想事败最好闭嘴。”
“你!”安子徵甚是少见子懿这般,平时他都是卑微的说话。“怎么,刚才想认娘了?这里是燕营你就胆大了?”
子懿低低说道:“如果直接说我是三子,你认为他们会信?”
安子徵脑子也灵活一下子便明白了,如果被抓来的“三公子”承认自己是三子反而会遭怀疑,按照邵可微的做法,指不定她会认为所谓的三子才是她的儿子。他与安子懿调换位置,为的就是在接下来的“四子”投诚更显真诚!虽然安子徵不想承认,但子懿确实在帮他。
安子徵好奇问道:“你不希望与你娘相认吗?”
“我没有希望。”淡淡的回答没有任何感qíng。
“既然毫无希望你为何还苟活于世?”谁愿意默然忍受人世的鞭挞讥嘲,压迫凌rǔ?
安子懿不再回答,将头埋于膝间,他只是想见见娘亲。他在王府看王子们都有娘亲的时候,他就想,这一生总得看看自己的娘长什么样。可如今看到了娘,心里竟希望能感受一下有娘是什么样子的,而不是看着,人都是贪婪的,再如何淡然如何伪装他也逃不开。
安子徵看子懿这样的姿势沉默不语突然忆起他八岁那年,趁端阳节地牢轮值换班时,偷溜进了王府的地牢里。
他少不更事,也不知道地牢是不该去的地方,只是听自己的母亲与王妃偶有提起他那个所谓的弟弟,父王的第四个儿子。他的好奇心qiáng烈无比,王府里属他最小,他不知道有个弟弟是什么感觉。
此时已是chūn暮,外头风和日暄,午时更是有些燥热,可是这地牢里依旧yīn冷得紧,寒意由地下袭卷而上犹如幽深地底吐出的一口冰冷气息。安子徵溜进地牢后因为冷热jiāo替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双手不停揉搓取暖。随后他便在一间牢房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灰色的身影,也是这般抱膝缩坐在墙角,眼神虽呆滞却有光亮。
摇曳的火光照着脚下的影子鬼祟潜动延展到不远处的黑暗中,显得这地牢十分yīn森可怖,安子徵此时才害怕得咽了咽唾沫,壮了胆上去说话。他叽叽呱呱说了一大堆,那小身影还是缩在角落不理他,安子徵很是恼怒,说道:“你这么不乖,怪不得父王都不喜欢你!”
子懿终是有些微动,语气生硬的问道:“什么……是父王?”
“父王就是爹,父王不是常来看你吗?”
当时子懿只觉咽喉被什么钳住了,呼吸一窒,缓缓抬头看着腐朽肮脏的栅栏外那个一身鲜明的孩子,震惊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中军大帐内,木义云看着两人被押走的方向,疑惑道:“公主,这两人都不是吗?”
“这两人定有一人是,只是有一人在说谎。”邵可微脸上有踌躇有顾虑,不能明确身份之前,她哪个都不会认!骨ròu分离十七年她无时不想无时不念,这是一个母亲的天xing。但她得压制qíng感理智处理,两国jiāo战凡事都须谨慎,虽然她心里已迫不及待的想认回她的儿子。
“那公主该如何辨认?”
邵可微举起案桌上的玉杯,晃了晃,啜饮杯中的佳酿道:“晚些再去趟地牢。”
地牢昏暗,即使是白日这里也如夜般漆黑,只有墙上的油灯微弱的亮着。
安子徵本就跪久了双膝疼痛,站着更是难受,最后还是不得不坐在了那堆污秽恶心的稻糙上。他看着子懿,子懿似乎睡着了,安子徵暗自腹诽,这么差的环境都能睡,果然是住惯了牢房。
子懿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眼神锋锐,把安子徵吓了跳,还以为心里话都被自己脱口说了出来。子懿侧耳倾听后低声对着安子徵道:“你坐着别起来,一会缄口。”说罢子懿扶墙缓缓站了起来。
安子徵微眯着眼看着子懿,那个站着的清华背影丝毫不见平日的卑微,是他安子懿太会演戏还是把真我藏得太深?
不一会安子徵便听到了脚步声。
邵可微站在牢房外左右审视,牢里一个窝在墙角坐着,一个傲然站着,邵可微冷笑不语。木义云向一旁狱卒示意,耸肩垂首跟在一旁的狱卒赶紧掏出腰间的钥匙,将牢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