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可微面沉如水语调遥远庄重又略带怒意道:“乱世中生死寻常,若不想有纷争战乱,那便让天下归一。统一天下靠什么,仁慈吗?”邵可微肆意嘲笑道:“哪一个上位者,踏的不是血路踩的不是白骨?没有不流血的战争,只有铁马蹄下的qiáng权才有资格谈天下!”
邵可微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激了,当年她攻打夏国时确实过于残bào,只是因为当时她年少又被悲愤冲昏了头,失去理智的她只是在盲目的泄恨。邵可微语调忽地柔了下来,认真郑重的看着子懿教导道:“懿儿,你要学会恕己。”她知道说不是他的错不如让他自己宽恕自己。子懿没有错,他只是被恨了,被受到战争创伤的夏国子民恨了,因为他体内流淌着安晟的血亦流淌着她邵可微的血。
子懿呆滞双目出神,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如cháo水般涌来,他挣扎着到最后都不过是被疼痛所替代。他心中也曾燃烧着火苗,却也被一点一点的浇灭。即使身负重罪,即使他甘愿接受苦痛,他却也不过是个凡人。他从希望到奢望,从绝望到无望,这层层浓重的哀伤悲怆笼罩着他让他无时无刻不觉得活得煎熬。可即便他被夺走一切却依然幸存着。
恕己吗?
觉得自己有些出神失态了,子懿敛了心神,垂眸低首,心里似乎是是下了什么决定般。即使一切如飞鸿踏雪泥不过梦一场,是不是也可以肆意任xing一回……子懿再抬首,目光澄清无比,他声线有些低哑声音却温和不失清朗,虔诚中带着似乎还有不易察觉的歉意:“娘亲,谢谢你疼爱懿儿……”懿儿两字说得生硬别扭,娘亲二字他到底心心念念过,而这个“懿儿”,他人生十七年里第一次自称懿儿,就是平时在心里都不曾念过。
暖炉内的碳火发出细细的吡磁声,子懿身子还有些虚弱声音有些小却无比清晰的传进了邵可微的耳里。邵可微的心里骤然一紧,她对子懿那理智qiáng压下的心疼突然就盈溢于表,她眼眶有些酸胀,眸中氤氲着些水汽。邵可微起身来到子懿身边,轻轻将子懿揽入怀中。
第37章
燕营,亥时。
宁为沉吟,将搭在子懿手腕上的手指撤了回来,来回捋着他那小撮胡子道:“天山雪莲不愧珍品名药,不过几日公子的伤势便大有好转。只是……体内这缓下的毒素已在暗涌,公子身上没有不适疼痛感吗?”
子懿淡漠回道:“只是内腑略有隐痛。”痛在内里还是很好与外伤的疼痛分辨开来的,虽痛但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宁为作为医者,还是有资历的老医者,自然是听过夏国的乌天葵。这毒就是最后时期浸入五脏六腑中,所以才会让人有剧痛难忍肠穿肚烂的感觉。宁为有些忧心,这毒早已到了期限只是靠着雪莲压制,而且这孩子已有痛感,再无解药就没有办法再拖了。
子懿看宁为两道拧着的眉毛,眉头都挤成了深深的川字,觉得自己似乎对别人造成了麻烦,毕竟此时也很晚了。子懿有些抱歉的对宁为微微笑道:“让宁大夫忧心了。”
宁为叹了口气,这温润谦和的语气他实在没法招架,甩了下袖袂道:“公主还在忙军务吧?罢了,即将开战也是分身乏术,公子我一会让人将药煎了送来。”
“有劳宁大夫了。”
没过多久便有端药的下人进入帐内,下人看子懿倚睡在榻前正犹豫要不要唤醒子懿时,子懿听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便已习惯xing醒来,下人见状立即垂首躬身将汤药双手递给了子懿。
子懿接过本想一口饮尽却是蓦然反应过来反扣那下人的手中命门压声低问道:“你是谁!”子懿敏感,这人无意泄露的气场直觉告诉他这人不是一个下人这么简单。
那下人毫不介意,掬着满脸笑意抬首对上子懿道:“四公子。”子懿蹙眉,这人是樊在武的偏将张变!
子懿疑惑的松开了手,张变抽出被扣红的手揉了揉,又转了转手腕才颇有耐心的解释道:“那日撤城,王爷将我们这些军士扮成奴隶安排在三王子身边,一起被抓来的。正巧燕军后营天太冷冻死了些奴隶,随行而来的人一部分被杀了,一部分顶替了原来的奴隶。”他在后营也有耳闻子懿的事,正巧碰到给子懿送药的下人便gān脆的敲晕顶替而来。
子懿顿然,王爷心思缜密,当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与三王子身上时,那些随行的奴隶就显得不那么惹眼。只是这一手几乎是不计生死风险颇大,若是燕军抓到了想要的人将其他奴隶全部杀了,不是白搭那么多将士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