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晟垂下眼,嘴边勾起一抹无畏的笑,勉力站起身子将安繁揪着他衣襟的手缓缓拿开:“我已经让冷究将他们带走了。”
“你!安晟,你明不明白,父皇不会放过你的!燕国就要打到宇都城里来了,你知道他们南下不停屠城吗,你知道宇都的整条京河都是鲜红的吗,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你是皇子,外面的那些人也都是你的子民你的百姓,他们正遭受着惨绝的迫害,你却无动于衷,如今父皇下旨你也不肯去领兵……”说着安繁这个夏国的太子,流下了两行热泪,他愧疚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保管军图……”
安晟这才稍稍动容的看着安繁,讽刺的说道:“得知外面生灵涂炭百姓水深火热,我请命退敌,父皇不允……任我苦苦哀求也不松口,这么多无辜的百姓死后,兵临城下才了要我领兵,只为了救皇族吗!”他知道他丢了军图父皇不信任他,可是关键时刻难道不更该救民吗?他知道他不该置气,可是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不如不要反抗让燕国直接攻占了反而能减少伤亡。
听安晟的话似乎是不会出去迎战,但安繁同时也明白或许只有安晟能力挽狂澜了……安繁心烦意乱又手足无措早已失了太子的仪态,他的语气里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夏国灭亡?”
安晟闭上双眼淡静的说道:“是我的错,与任何人无关,我安晟愿意以命赎罪……”
“你……”安繁忧心如焚可接下来无论他再说什么,安晟都不给他任何回应。安繁开始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以往的太子姿态理了理华服。来之前他便有一个不敢确定有效却又是最后可以一试的办法。成,将来或许还有夏国,不成,亡国了他也是夏国的太子。
“父皇下旨让李立忠阻截邵可微,邵可微和军图没有追回来,只追回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安繁隐约感觉到安晟因这句话而乱了的呼吸,心知有希望了。
“那婴儿,安子懿……我从父皇手上暂时救下了这孩子一命,现在安置在我宫中。可是再这么下去,难保父皇不会下杀手,难保燕军破城时这孩子不会被兵戈所伤。”安繁从被动的境地变为了主动,吐出最后的一句话竟忍不住带了些恶毒。他看向安晟,眼中多了几分掌握,谁都知道现在这样的qíng况,那个孩子的境地该有多危险,即使他作为太子,也不可能一直保得住这孩子的命。
既然邵可微放手了这个孩子,便绝不可能用他来威胁邵可微,一个没有价值的敌人的孩子,多少人想要他死?
牢里的yīn风缓缓轻绕在两人身边,最后渐渐的消散在黑暗的牢房尽处。
收回记忆,安晟与他的部下驰马朝子懿离去的方向奔去。他想起前几日子懿突然探他的手臂……握着缰绳的左手忽然火烧火燎的灼疼起来,头也疼痛yù裂,这些陈年旧疾旋绕在他体内此刻让他疼痛异常,苦不堪言。
燃烧起的熊熊大火映在安晟的瞳孔里,焰苗直往高处的架子上窜,高架上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正在竭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大哭着,稚嫩的哭声不大可是每一声都在狠狠敲击着他的心脏。燃烧着的木柴高架旁围着的不是王亲就是高官,他们满脸嘲弄和不停的嘘声乱着他的心神。他环顾了四周,这里是祭祀的高台,高台下的广场密密麻麻都普通百姓,人人都在高呼:“烧死他!”
对了,因为他的优秀父皇从小就十分疼爱他,他领兵击退燕军后,父皇便昭告全国表明他已将功抵过且他是受景苒公主的陷害,罪不在他。尔今将用敌人之子祭奠死去的人们,以平民愤。
安晟觉得呼吸很是困难,燃烧的火焰带来的热làng打得他神智不清,听着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弱几乎就没有哭声了,安晟的心就如同被撕裂了般的难受。他的行为优先于意识,他已顾不得自己浑身的伤痛挣脱了他的下属。
那场火刑,他将夏国的旗杆用剑砍断搭在高台上,借着杆子飞身上了被火焰包围的高架上。祭祀高台上的人群顿时乱成一片,可是没有人敢拦着他。安晟看着已经没有哭声的婴儿紧张得一把抱起。或许是他太紧张了,那根立在高架上的木桩被焚烧得失去了支撑力朝孩子砸来他都未能及时发现。等他发觉时只能用左臂挡下来,燃烧的木桩砸断了他左臂并顺着无力的手臂滚落了高架。这一记撞击使得满身伤痛的他无法再平衡自己的身体,他紧护着怀中的婴儿跌落了火刑的高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