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的少年哼着歌,无机质的眼珠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然后被一片银色所刺痛。
是他。
一向张扬的亮银色被雨水打成了银灰色,或者说周围的晦暗将那头耀眼的银发渲染成灰色。银发的少年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坐着。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所有人都不愿在这冰冷的天气中出行,这样一来,银发的少年仿佛被世界遗弃般,孤独地坐在那里。
夏珥握着伞的手开始颤抖,他想逃开,逃离那片银色,但脚底却仿佛生根般的一动不动。
银发的少年就那样在雨中坐着,灰银的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苍白的唇。身体已经麻木,对冷的麻木使得他只能通过感受击打在身体上的重量似乎少了很多才发现雨停了。他抬起了头,望向那片一如既往的、深沉的黑暗。
“HI~”
银发的少年勾起了唇,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直起身来,将身体懒洋洋地靠在了长椅上。
“……”夏珥的手带着颤抖,他闻到一股酒味,即使是雨也刷不gān净、引人沉迷于它的甘甜不愿面对现实的酒的堕落味道。
夏珥、夏珥、夏、珥……
黑发的少年愣了久许,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年似乎在无声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呐,你说,我该不该恨你呢?”
银发的少年语气轻佻。
“如果不是你,那个人也不会打电话过来;如果不是你,那个人也不会想要制作礼物;如果不是你,天灾就不会降临在臭老头身上;如果不是你,……”
每随着银发少年说的一句,夏珥握着伞的手便更用力了几分,过于用力使得夏珥的手在灰色中显得青白。对于对方的指责,夏珥没有能力为自己辩解。是他的错么……是啊,就是这样,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他的出身就是个错误呢。
似乎对夏珥苍白的表qíng感到了满意,银发的少年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呐,你说,如果都这样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你,会不会就轻松很多?”银发少年笑着,雨水打在他光滑的额头上,又顺着流了下来,比起泪水更像是痛苦的汗水。“可是还是很痛啊,很重,很不甘呐……”
他似笑非笑,一如既往死死地地望进黑发少年眼睛的深处。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好像从那一天起,光明底下近乎纯粹的少年就是这样吸引着他的目光。
但是,他是,斐,夜月。这是他被承认存在于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凭证,是……留给他的、唯一的印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上。
“所以夜晚的月亮是永远不能和太阳相见,只是妄想么……”斐夜月的声音微不可闻,然后开始大笑。即使被雨水呛了下,但还是没有停止发笑。
多愚蠢啊,逐日的夸父。
所以破坏吧,破坏吧。将一切都破坏吧,既然他已经没有了止渴的huáng河、连渭河也失去了,那就gān脆借来后羿的箭,将太阳杀死吧——
银发的少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夏珥——”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小小的叫唤,夏珥下意识回头,看见夏耀辉带着些犹豫和兴奋跑过来,虽然叫的是夏珥,但是目光看的却是斐夜月。斐夜月像是没注意这些一样,只是继续笑着。
夏耀辉跑过来,面对着斐夜月,惴惴不安地小声叫了声。
“斐少。”
像是终于笑够了,斐夜月抬起头,黑色的眼珠不带一丝感qíng地盯着夏耀辉。“别让我在听到那个称呼。斐夜月,这才是我那该死的名字。”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咯咯地笑着。“……这下臭老头该满意了吧,斐夜月,呵,斐夜月,那女人起名字的水准真是负无穷,而臭老头的鉴赏水平更是没有下限。呵,你们两个应该现在早已经见面了,臭老头叨叨念念十几年了呢……”
夏珥死死咬着唇,比起刚刚直接的指责,银发少年无意中说出来的呓语更将夏珥脸上唯一的血色褪去。夏耀辉惴惴不安地瞅着斐夜月,目光在斐夜月于夏珥之间游离着。银发少年看了一眼夏耀辉,呐,这是唯一能让眼前少年失控的人。所以,他勾起了宛如恶作剧的笑容,摇晃着起身,拉住无意反抗的黑发少年的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