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帘完全被撩开,家丁抱着个袖珍型小梯子放在了马车前,俯首静候着老爷下车。
气氛也越来越紧窒,大伙都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努力维持住便秘的神qíng。就连段子七也收敛起了平日里没个正经的模样,脸色很严谨,目光很深邃。
可是……他们等了很久很久,那辆马车却没有任何动静。
“睡、着、了。”家丁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往车里头探了眼,用唇形无声地向少爷回报。
尽管子七完全读不懂那个家丁在说些什么,但他多少也能猜到。他爹最大的特长,就是随时随地都能睡着,有时候睡很久才会醒,有时候片刻就醒,完全视他的心qíng而定。
他叹了声,推开了家丁,凑近马车看了眼。只瞧见他爹四仰八叉地横躺在马车里,手里紧紧抱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嘴角还带着笑,看起来他正沉溺在美梦中,多半是梦到了娘在用藤条打他。
“真是个石痴,品味差劲,竟然喜欢这种硬邦邦的东西。”打量了些会后,子七瞥了瞥唇角,口吻里略带着轻蔑。
说完后,子七拂了拂衣裳,打算领着家丁们先回府,等他爹睡醒了再欢迎也不迟。
没想,有道苍劲有力的声音飘了来,“总比你喜欢死人好。”
“好歹死人曾经有过生命。”虽然这声音来得很突然,子七却已经习惯了,只是驻足转身,凉凉地回道。
“石头一直都有生命。”段老爷边说,边伸手挥开车檐上那快碍眼的玉步下了马车。
“总不会比人更有生命。”
“在我看来都一样。”
一老一少很旁若无人的站在段府门外据理力争了起来。
家丁们面无表qíng地各忙各的,谁都没把他们当回事。反正毫无例外的,每次他们父子俩碰面时,总要先为死人和石头争论一番才会觉得舒慡。尽管另类,但还是可以将此视为表现彼此思念之qíng的一种方式。
通常这种争吵不会维持太久,而且会在让人措手不及的时候突然打住……
“人会生儿育女,有七qíng六yù,石头有么?”
段子七还在qiáng辩,尽管这话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说过多少次了。段老爷习惯xing地想反驳,可当正视了自己儿子后,话锋立刻就变了:“臭小子,你怎么又长高了?该死的,你怎么又变帅了?!你不记得我临走时的命令了吗,一般帅就可以了,绝对不准超越我!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你身上这衣裳哪买的,有我的尺寸吗?”
“啧啧,你又发福了。”子七摇头,故意装出一副厌恶地样子打量了他爹一番。
“你摸尸体摸瞎了是不是?以我这个年纪来说,我的身材已经很出类拔萃了。”就一点上来说,段老爷一直都很有自信,说这话的时候,他显得很神采飞扬,和颜悦色地伸手搭着儿子的肩,边往前走边问着:“来,告诉爹,有没有把自己变成真正的男人?”
闻言,子七的脸蓦地涨红,一直红到了耳际。他紧抿着唇,默不作声,把牙关咬得吱吱作响。从他弱冠之后,他爹每年回府都会问这句话,并且还会很厚颜无耻地跟他分享心得。活见鬼了,谁会在乎自己爹在那方面有多持久!
“真没出息,往后别说我是你爹。”
“爹,你到底是回来做什么的?”
“啊!”
段老爷忽然叫了起来,段子七惊了下,以为他觉悟了,没料到他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中堂,大吼道:“龙套,你站那么高做什么,挡住我的画像了!”
“呃……yù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龙套不断地左闪右避,拼命挡住身后的“千古绝句”,还一边冲着少爷挤眉弄眼。
很明显,龙套又一次没有完成任务,并且还唯恐他爹不去注意“千古绝句”,故意站在那个很显眼的位置上蹦跶。子七长吁出一口气,飘了眼龙套,给了他一个等着受死的眼神。跟着又拉住他爹,挤出笑容,转身想往外走:“爹,你一路劳累还是赶紧去休息一下吧,家里的被褥很软,还有娘的味道。我这就去帮你把裴澄找来,等你睡醒了,就可以英雄救美了。”
“我不看一眼自己的画像会睡不着。”段老爷很坚持。
“……”子七很想反问他爹,刚才在马车上是怎么睡着的,过去的那大半年奔波在外又是怎么解决睡眠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