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儿才真正得了机会近前去看看暄王。见他神色委实比晨时上殿时要差,倒怔了怔。淡淡忧虑合着心里头气恨,一时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来。
暄王爷看他久不开口。勉qiáng坐起身来问他:“怎么?”
这一问倒让皇上回了神,听着他声音温润的问着自己,心里头那般闷气又起,从袖里起出些个折子,丢到他身上。微微冷笑起来。
“皇叔先看看这些个参你的折。”
“参臣什么了?惹得皇上这个样子?”暄王看他气恼怨怼,口里改了称呼淡淡说着,伸手取过一本来打开。半天勉qiáng看得分明,也不由得怔住。
“可是真的了?”小皇上看他那般色里,心里反倒酸酸的不是个味。又嫉又恨的问道。
臣同这一班学士确有些来往。不过只是论些诗赋。并无他意。”难为这举报之人用心,时间地点,同些什么人住来皆记得清清楚楚。果真桩桩件件不曾作假。自古文士皆好风雅,偶而聚在风月场所也是有的。此时也不屑辩,收起折子低了脸淡淡的答。
“无他意?就没有些别的事?”此答不中皇帝心中所想。自然大是不满。恨恨又问。“西袖楼,度雨成厢……这都是些什么地方?”
暄王爷一愕,抬眼看他。
“你跟谁一起去?找了谁?去那种地方做什么?还留宿了?……”见暄王这般慢慢明白过来的神qíng,皇帝心中恼得如有只小猫爪子抓挠一般,横竖都疙瘩着。一连声就问开了。
“自然是当做什么就做什么。”暄王起先倒没往这上头想。只当他恼了私下同文士往来,兼之那些地方,着实招人暇想风月。他因着前日一事,连着对这些风光雯月之事也起了忌惮,一时提及,也跟揭了伤疤似的。
先前为此不过一怔,此时把皇上的话听得清楚,分明是疑心到那上头去,皇帝到底是他小辈,拿着这事责他,这话不蒂就是往伤口上细细撒盐。咬牙应了他一句,手撑在被下,却只气得发抖,忍了半晌才又冷冷道。“皇上认为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朝中有律,一gān臣等素来不得出入风月之地!又当着国丧期间,这般的聚众饮宴,寻欢作乐……”小皇帝听见这话,也跟着恼。话说到这儿,几乎把寻欢作乐那几字咬碎了才解恨,下头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既是有律法,皇上依着就是!皇上想这么办就怎么办,臣着实无话可说。”暄王低着头冷冷应道。“只是既要办臣,也该把其余人一并办了。”
朝中虽然有此律条,那就真能拘住了众臣,除却几个当真忠厚老实,多多少少也是见识过。便是在国丧期间,出入总还是有。不过就行事低调了些而已。除非是抄家查户的禁了京里这红绿营生,否则那能教人jīng心策划得了这一分绮思丽想。真要一点点论起来,朝上仅此牵涉的人,没有数十也有十数。
这事朝野上下自然心知肚明。国丧三年,到底不能真bī着这风尘中人全断了营生,只要不弄出太大动静,历朝历代也不拿这事顶真。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
到底这也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皇上总不能真拿这事把众臣一同查办。但瞧着他心里便是有气,恨恨道:“皇叔知道朕办不了这事,也不用拿话来堵朕!但朕既然知晓,这京里头的风花雪月,自然会牢牢盯着。便是过几日去了并凉。皇叔也还请自重安分些!”
“风月之地不堪入流,也不用劳皇上费那一份心,污了皇上的身份。”自重两字,从皇帝口里说出来。无端端刺得心里就是一痛。再忆及那不明不白的胎儿一事。耻rǔ和着羞愤一古脑涌上来。暄王白了脸应他。
“臣明日便出京去。”
皇帝怔了一怔。抽了口气冷笑。
“皇叔不用拿这事来要挟朕。皇叔真是急着要去。朕便准了,且给你一个月的期限,中秋之前必要办妥回京。”
“臣自然会尽心为皇上办事。但臣封地在外,臣久居京中不便,边境之事也缓不得。”暄王脸上神色更淡,话反而说得平静下来。“皇上既准了臣既日动身,也请皇上容臣回去一趟,连着秋防也是臣份内之事。臣年内就不回京打拢皇上。”
一听得他年内不回京,皇帝倒木jī似的呆住,怔怔的瞅瞅他,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扑住了他,一时忘忽所以的怒道:“朕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