钶笕方才在楼下不肯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别说是戡明兴致勃勃的要趁火打劫,楼下那一众随从平时粗野放犷惯了,只怕立时恨不能就此打进京城里去。少不得要嚷嚷起来,若是不小心将这消息走漏出去,弄不好是要引得天下震惊,四方动乱的。
纵然死了一个皇帝,中洲多年秣兵厉马,军纪严明。十万镇北军铁骑,可不是摆在那儿好看的。更不说沿途数理头上重傎,皆是想像当中势同破竹般可得手的。
钶笕见他嚷嚷的声音大了,这般言论若被别人听去,报官也是不小的麻烦。抢上前去掩住他的嘴巴,低声叱道:“你疯了不成,胡说什么!”
戡明由着他将手捂在自己脸上,果真不作声了,眼睛亮亮的对着钶笕看了一阵,古古怪怪的笑起来。
可没得意多久,突而又想到一事,拉下钶笕的手,冷下脸来:“那容瑄岂不是没了依靠?你可别想着乘人之危,去打他的主意。”
钶笕听他满嘴胡说八道,不由大是后悔自己找他商量。挣开他的手,微微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正不知道该如何告之容瑄,还能打他的什么主意。”
戡明闻言方才放了心,朝钶笕笑了笑。此事虽然重大,他私心里仍不愿钶笕同容瑄见面,当即拍着胸脯抱揽下来:“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你要是觉得为难,我去——”待要再说,眼角看见门边一道人影,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就一僵。
钶笕见他神色古怪,顺着他视线看去,也是怔在原地。
第11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容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脸上一片木然。直直的朝这边看来,他眼光虽落在两人身上,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在眼里。
“容瑄……”钶笕为难着如何向他开口,偏巧被他听去,却依然不知如何宽慰他。
“你说什么……”容瑄喃喃开口,这才惊觉自己声音低哑,喑不可闻,几乎是竭尽全力,这才拨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你们说什么!”
“没说什么。”戡明道。他一开口,容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转过来,怔怔盯着自己。他从没见过容瑄这般神态,不由得也有些不自在,但转念一想,此事可完全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
因此索xing道:“如今你们皇帝已死,此事回天无术。反正一向是他任xingqiáng迫,你不也落得个自在,以你的资质,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不如另外挑个好的。现在细细想一想怎样善后的好。皇帝似乎有个还没满周岁的儿子吧?这才是真正棘手的事……”
戡明说到这里猛然发觉说错话,自己这意思可不就是是让他另寻良木。眼前就有个对他念念不忘的,要是他果真从谏如流,转而对钶笕动起心思,这可就大大的不好。他心下懊恼,就此住口不言。
容瑄听到那一句‘皇帝已死’,后来戡明又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纵然怨恨容卓待他不堪,却从未起过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念头。听闻容卓身亡那一瞬间的难以置信,仿佛晴天白日里突遭五雷轰顶。一时之间又如同置身冰窑,寒意从骨子里一点点透上来。
他只觉得自己不知身在何处,周围一切都如同虚幻,不能看不能听。脑子一片乱糟糟。唯一一个转来转去的念头,就是——容卓死了?容卓死了?这么一句话,他却要不由自主地反反复复去想,好像怎么也不明白所代表的意思。
想得多了,心里像是生生挖去一块。痛得不知如何是好。面上反而平平的没了表qíng。
钶笕在一旁见他脸色青白惨淡,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他自己却似乎恍然不觉。忍不住低声道:“你别这样。”
“不会的。”这一声像是把容瑄唤醒了。先是定定地看看钶笕,把眼转向戡明。“他明明是去了枫池,你跟我说过他在六哥那里。”
他焕散的眼中又有了一丝神采,却是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希冀。灼灼的有些怕人,戡明竟不敢开口骗他。
“你告诉我。”容瑄却认准戡明,等了半晌不见回答,似乎是想过来拉住他。却不觉自己两脚已经软了,进门才走了两步,脚下微微一踉跄,跌坐在地上。
钶笕吃惊,急忙过去扶他。戡明不qíng不愿,也只得过去细看。
容瑄似乎摔得怔了怔,却不声不响。钶笕伸手过来,被他反手捉住。一时qíng急,他力气居然大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