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同归于寂。
夏侯俨铮的笑始终未曾收敛,一路蔓延至蓟都皇城,直至见到龙椅上靠坐着的夏侯俨玄,他才端起了几分肃穆,沉默着,等待对方开口。
“擎阳之行如何?那喜酒,是否让渝王喝尽兴了?”实在忍受不了这让人窒息的寂静,夏侯俨玄的目光扫过底下的三位异姓王,警惕地打量着表qíng各异的三人,温和地打破了沉默。
“皇兄有心了。都是上好的临阳酒,怎能不尽兴。”
“呵,是吗?而今天下,怕也只有凌珏尘有这份闲心了。”夏侯俨玄紧了紧手中的茶盏,说得感慨。那让人揣摩不透的男人,是他心中一直的忌惮。
“未必。”出声的是冀王,锐利的鹰眸轻触上夏侯俨玄,倒是透着几分坦然,“这喜酒,恐怕让不少人都喝出了闲心。世人都醉了,他凌珏尘却独醒着。”
话题,不着痕迹的牵扯到了凌珏尘此番大婚的意图上。偏偏,这是夏侯俨玄不想多谈的,清咳了声后,他迅速的转过话锋:“见到时云龙了?可有失望?”
“失望?我倒是觉着名副其实。虽说论容貌,时云龙只及得上清秀;可论起睿智果敢、大将之风,兴许唯一能与其匹敌的女人……已不在世。”回话的时候,俨铮悠远的目光落在大殿正中的暖炉上。
乍见时,他的确失望了。想不透眼看霸业大成有望,余念修又怎会甘愿为这样的女子去死。直至大婚仪式上,时云龙一席镶凤红袍,淡妆罗袖,睥睨众人;眼风流转带着幸福的笑意,眉宇里却还是擦不去的傲气。
便是那瞬间,底下士兵们的鼓噪声四起,夏侯俨铮甚至以为自己又见到了姐姐,满朝男儿间翻云覆雨的殷后。他恍如有些顿悟了,女帅男兵已堪称难事,最终还能让人人都甘心臣服的,除了已薨的姐姐,只有她。
“很高的评价。那若是与她和凌珏尘为敌,你们有多少胜算?”
“凌申军已bī近,待……待皇上明示。”
夏侯俨玄淡笑相问,没来得及等到俨铮等人的回答,殿外侍卫匆忙奔入,急报声回dàng在大殿中,让他脸色骤变,再也伪装不出笑容。
许久后,都没能等到夏侯俨玄的回应,侍卫偷睨了眼龙颜,“皇上……”
“倾尽所有兵力全力迎战,无论如何都要给朕保住蓟都!找人把王爷们带下去安顿。”终于,夏侯俨玄出声了。
这命令,让侍卫整个人愣住,怎么都反映不过来。反倒是渝王等人,像是对这安排早在意料之中,只是彼此相视嗤笑,漠然的跟着公公转身往殿外走去。
“哦对了,记得……把帅印留下。”
“帅印!”鄂王冲动地瞪大眼,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也顾不得礼数了,“夏侯俨玄,俨铮是你的亲弟弟!事已至此,你居然还有jīng力这样来防备自己的弟弟?”
“你们竟然能从擎阳喜宴上全身而退,而今,又和凌申军前后只差一步的赶到蓟都,这样的巧合,怎么不防?朕既然夺下这大昶政权,就不能让殷后的心血亡在朕手上,俨铮,你该懂。”
俨铮僵硬住身躯,目不转睛地看着殿外的雪,良久,探入兜中掏出帅印丢给一旁的公公。没有再作声,大步往外走去。是的,他该懂,可他无法去懂。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会qíng不自禁的佩服凌珏尘,也明白了念修为什么会以死成全别人的天下。因为,凌珏尘是俨铮唯一见过手握重权,眼底深处却仍旧坦dàng的男人。
权,还是一样的权,却被不同的人把玩出了不同的味道。
第五十八节
浅白晨光,微弱的月色渐渐在西边天际隐去,日头东升,带着血一般的红,印照着连绵前行的凌申军。整齐划一的脚步踩踏在细砾石铺就的道路上,声音显得分外凝重,士兵的手皆架在腰间的刀上,牢牢紧握着,仿佛随时都戒备着四周的动静。
战争,对于每一个凌申军士兵来说,都是司空见惯了的事。
可是这一次不同,是生死之战,倘若冲不开蓟都的城门,杀不进皇城,他们就是输。
凸凹不平的路,让马车颠簸的很厉害,宛如人心。珏尘始终闭眼小寐,jiāo叠着的手指若有似无的拨动着。许久后,他忽然掀了掀眼帘,笑看了眼身旁满脸疲惫的董家兄弟:“那么匆忙的赶来,还来不及修整就要出军了,趁闲小歇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