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筝云看着我,良久……突然又微笑了起来,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发,笑道,“最好的朋友啊。”
“是啊,”我也高兴起来,点头对着他笑。
后来,很久之后的后来。久到我都忘了这一刻,有过这样的对话。闵筝云笑着对我说,想伤人的时候,刀剑应该钝一些更好,有时候,越钝越伤。他说的时候在笑,眼底却是一片冷然。
有些话,也许藏着捂着一辈子,也不该对某些人说的。
如果当时就知道,我是绝不会说。
闵筝云誊完了自己那一堆文书后,就告假回去了。听军机处的那些人说,闵筝云因能力突出,大约万寿节之后就要外放了,将来任满了,再调回京城里,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的事。
难怪,这两日他老爹闵荣闵大人那张老古板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
幸好这两天赵传孙军机处呆的少,不然……缩了缩脖子,不敢去想小叔叔的神色怎变成怎样。
虽说我与他并非嫡亲的父子,但外面的人不晓得啊,都当我就是小叔叔含辛茹苦生养出来的呢。
再说了,这闵大人虽然是一介直臣,但就是这种直臣最爱意气用事。
保不定,他就觉得虽然不得赢了当道jian臣赵传孙,这赢了jian臣之子,也算是很扬眉吐气的事了。
唉……这jian臣之子也不是好当的,最好是,要么也是一代jian雄,要么就gān脆纨绔子弟烂泥扶不上墙,像我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最是半吊子。
不仅半吊子……还断了袖……不仅断了袖……还是和小狐狸……
祖母啊……就让孙儿糊涂了吧。
孙儿也不想明白了。
晴日当空,漫天chūn絮……我就那么在南书房门口来回踟蹰了三百回合不止……内心那叫一个挣扎……真是又挣又扎的……
“二爷,”小庄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到底要不要禀?奴才都跟您在这儿站了好半个时辰了,二爷,男子汉大丈夫,见皇上,又不是叫你见阎王?”
呃……这比见阎王还不如,见阎王也就一死,见小狐狸,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这死之前还不得gān净!
“那就禀了……吧,”我一把拉住小庄子,哭丧着脸道。
“哎哟,那二爷您倒是放开,让奴才去啊,”小庄子急跳着要挣开我,“您这样死活拽着,奴才怎么去啊?!”
呃……我面如死灰地放开了手。
“那你……去吧,”哀哀地道,“若皇上不愿见我……那个什么……你也别出来告诉我了……我自己就回去……”
“呃,”小庄子张大了嘴,翻了个白眼,“二爷,我这不出来告诉您一声,您怎么知道皇上是让你进去,还是让你回去啊?”
呃……此话在理。
“那这样,”我拉着他又道,“若皇上传我了,你出来告诉我一声,若他……不见我,那个什么……你就喵一声……我自然就走……”
小庄子听得愣了神,半天回不了魂。
“二爷,”半天,他才说了句,“您真是赵大人的……亲儿子?”
呃……这个……公公好慧眼……我不是。
小庄子转身进去了,进去前,还不忘狠狠地叮嘱我,不准一不吭声地先走了。
“放心,”我宽慰他道,“我若要走……也喵你一声。”
小庄子愣了一愣,随即抽搐了嘴角,转身进去回禀了。
这时间也不知怎么过的,极慢,慢得极磨人。
我不由地心算了起来,这小庄子走进去该用多少辰光,然后跪一跪又该用去多少辰光,然后回禀说那蠢猪外头求见又该用去多少辰光……
怎么算,他也应该出来了。
却不见人出来,只听见轻轻的一声“喵”。
我的心一沉,呆呆地站在原地,像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冷水。
冷嗖嗖的,一直快凉到心里。
将到未到的一刹间,只见墙根跃出一只花白大猫来。
“喵……”那猫冲着我摇了摇尾巴,眯着眼睛看了看我,又敏捷地一跃,立刻又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