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静鸿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镇定住自己的心神,沈声道:“这麽看来,前几日住在此处的那个白姑娘……是假的。”
一边说,一边整理桌上的茶杯碎片,表qíng平静无波。
只是一双手却抖个不住,怎麽也停不下来。
白旭并未发现他的异常,仅是懊恼的咬了咬牙,道:“都是我不好,连自己的妹子也认不出来,竟给她混进了武林盟。”
顿了顿,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事,叫道:“糟糕,她在这儿住了这麽久,暗地里不知打听到了多少事qíng、害了多少人。”
叶静鸿心里又是一跳,缓缓点头:“不错。”
那位白姑娘是假的,而且在他中毒之後,就突然消失不见了。到了这个地步,不用猜也知道,真正下毒的人该是她才对。
可笑自己只顾着正邪之分,根本不相信周思棋的辩解。
难怪那人面对他的质疑时,会露出那样惊讶的神气。
光是想起周思棋当时错愕又苍白的眼神,叶静鸿就觉心底模模糊糊的钝痛起来。
而一旁的白旭见了他这样子,终於觉得不对劲了,小心翼翼的说:“叶大侠,那女子既然是jian细,失踪一事自然也无从说起了。看来,是咱们冤枉了周神医。”
“不是咱们,”叶静鸿在淡淡的月色中摇了摇头,似乎笑了一下,但脸上仍是那平静的表qíng,声音更是冰冷得令人心寒,“……是我。”
他太了解周思棋的xingqíng了。
那人飞扬跳脱、潇洒不羁,随便旁人怎样误会,都不会放在心上。他真正在意的,从来就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可他却偏偏是最不能信他的人。
当然也有过全心信赖的时候,他当周思棋是最好的兄弟,连未婚妻也愿意拱手相让。可结果呢?那人却当了始乱终弃的负心汉,甚至还回过头来找他,说出了那番逆德背伦的话语──他喜欢他……
即使过了这麽多年,叶静鸿也记得周思棋说出喜欢这两个字时,微微发亮的眼睛。
幽深如水。
却又泛着藏也藏不住的柔qíng。
叫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沈溺下去。
所以他从前割发断义,整整三年不曾踏入扬州。
所以他如今随随便便就定了周思棋的罪,再次将人赶离身边。
只因为……
他的心,已乱。
叶静鸿想到此处,不禁低低笑了起来。
白旭吓了一跳,忙问:“叶大侠,你还好吧?”
叶静鸿朝他望了望,反问:“白旭,你若喜欢上一个人,会如何待她?”
白旭面上发烫,料不到他会突然问这种事,结结巴巴的答:“当然是好好保护她,绝不让她被人欺负。”
“好!”叶静鸿赞了一声,又笑。
那笑声听在白旭耳里,却只觉得凄凉。
隔了许久,叶静鸿才慢慢用手遮住半边脸颊,疲倦到极点般叹了口气,轻轻的说:“我喜欢的那个人,却总是被我亲手所伤。”
他想起架在那人颈子上的秋水剑。
想起被自己一点点撕碎的地图。
想起周思棋眼里逐渐黯淡下去的光芒。
终於……觉得痛了。
仿佛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心脏,疼得喘不过气来,每多想那个人一遍,这种痛楚就加深一层,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只能持续不断的想下去。
白旭不懂他为何沈默,讷讷的搭不上话,但静坐片刻後,到底忍耐不住,问:“叶大侠,既然周神医是被冤枉的,那我们是不是该找他回来?”
“去哪里找?他是再不会回扬州的。”
“啊,那样东西一直没有还给他,这可如何是好?”
叶静鸿奇怪的望他一眼,问:“什麽东西?”
白旭摆手乱摇,又结巴起来:“没、没什麽要紧的。”
“白旭?”
“呃,”白旭素来最敬重叶静鸿,这会儿被他追问,实在隐瞒不过,只好老老实实的jiāo待道,“真的没什麽,只是当初逃出破庙的密道时,我见周神医的药箱扔在地上,就顺便带了出来。”
见叶静鸿一直瞧着自己,又连忙解释一句:“我早就想还给他的,但一路上老是吵架,就、就懒得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