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魅_作者:苍白贫血(80)

  灯火阑珊,脱出地面深灰人影,凌乱不堪。

  仲廷玉夺了皇上头顶发簪,刺过去之后终是因体力不及对方,反被皇上生生的将手扳了回去。

  那发簪顶端,竟于推挡间,在自己的脖颈侧面拖出一道血口。

  黑发流了天子满肩,衬得其脸色越发青白。

  皇上抓着仲廷玉的手腕,望着他瞳内轻蔑,眼里突然滴出泪来,“仲廷玉,朕是折磨过你,可也一直纵容你,喜欢你。这么多年,你竟不念朕一丝的好?朕枉自浓qíng,却落了个……”

  仲廷玉一双眼冰封了似的。

  未待其说完,抬脚便踹在皇上身下。

  旧伤迸裂,皇上不自觉松了仲廷玉的手腕,捂住身体,筛糠一般的抖。

  那整根发簪接着便没入喉管。

  皇上独自摇晃了几下,满面冰冷的泪痕。

  掌下玫红,如兰绽放。

  仲廷玉忙退了几步,擦了一把溅到面上的腥甜。

  皇上自眼中倒下,视野豁然开阔。

  即便那延绵不绝的锦帘,依旧的看不到尽头。

  总觉得哪处白帐古怪翻动,恰似殿外chuī进的一缕微风,一丝希望。

  有人欢喜的朝外跑,却嘭的一声扑在了沁凉的砖地上。

  腰间枷锁扯到极限,分毫不移。

  冷汗浸湿了浓长的眼睫,仲廷玉想也不想,抓了铁链拼命的扯。

  直到使不出一丝力气。

  醒过来后,深黑的眸子里难掩的绝望。

  便是没有了皇上,没有这锁,自己进来了,就在也走不出去。

  深宫一片死寂。

  灯芯燃尽,

  浓黑噬殿。

  皇上终不再挣扎抽动,成了具尸首。

  仲廷玉脸色惨白,身子愈发yīn冷。

  脖子上又湿又麻。

  横在地上,止不住的寒战。

  就仿佛还在那辆颠簸旧车上,正朝着扬州,策马逆风。

  似乎是太过遥远,那青年的眉睫怎么也看不清。

  抬手抹了抹眼睛。

  重新漫上来。

  还是看不清。

  张顺于殿外候了整整一夜。

  天已透亮后,才犹豫再三,冒着忤逆圣意的危险,入殿服侍皇上用药。

  待张顺看清了眼前人后,登时两眼一黑,软在地上。

  身后端了白玉药碗进殿的宫女失声尖叫。

  那药碗质地极薄,掉在地上,竟然玉碎一地,片片láng藉。

  日光极盛,凭栏依窗,

  漏下寥寥疏影,斑驳一地的慵逸美景。

  *********

  太初四年。

  扬州,翠湖柳影,楼榭葛岭。

  老仆睡的满面油光,揉了眼,瞧见自家少爷望着青天碧水,两眼发直。

  “少爷,扬州这么大,可不好找。”

  “他若真在这,便能找到。”

  “少爷真是,当初怎能放那美人姐姐先走,俩人作伴走多好,也多个人帮拎东西不是。”

  “……”

  “都这么久了,八成迷了路吧,可别遭了山贼,做了压寨夫人……想想就瘆人,不然老奴跟少爷上少林练棍罢,回头还俗了一起去抢亲……”

  “闭嘴!”

  恼怒之余,波澜乍起的眼底又是一如既往的褪去了神采,缓缓成空。

  一把旧扇胸前徐徐的摇。

  昔日仲府抄家的时候,有人从密室里发现一把扇子,觉得如此多宝物,单单这么个扇子放进了密室,其中定有乾坤。

  不敢耽搁,直接上呈,最后这扇子便呈到了杨桃眼前。

  是当年江南那把扇子,

  却不是杨桃的那一把,而是另一把。

  杨桃的那把扇子已经在大火里焚毁,而且上面只有画,无字。

  这把扇子却只有此处不一样。

  仲廷玉的小楷,隽永清秀。

  且笑姻缘错,何惧许君心。

  对面的老奴总觉得少爷拿扇子的手势及其奇怪,颤颤巍巍,中风似的。

  “少爷,你怎么了?”

  不住抖动的扇子后面,是杨桃满是鼻涕眼泪的脸。

  扇子上的墨迹被大滴的水渍晕染,深深浅浅的。

  恰似那艳阳天,江南水涟。

  竹青舟上翩翩少年,

  谁在扇子上写自己的以后,

  却终落得一笔誓言,满纸错缘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就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