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脱出地面深灰人影,凌乱不堪。
仲廷玉夺了皇上头顶发簪,刺过去之后终是因体力不及对方,反被皇上生生的将手扳了回去。
那发簪顶端,竟于推挡间,在自己的脖颈侧面拖出一道血口。
黑发流了天子满肩,衬得其脸色越发青白。
皇上抓着仲廷玉的手腕,望着他瞳内轻蔑,眼里突然滴出泪来,“仲廷玉,朕是折磨过你,可也一直纵容你,喜欢你。这么多年,你竟不念朕一丝的好?朕枉自浓qíng,却落了个……”
仲廷玉一双眼冰封了似的。
未待其说完,抬脚便踹在皇上身下。
旧伤迸裂,皇上不自觉松了仲廷玉的手腕,捂住身体,筛糠一般的抖。
那整根发簪接着便没入喉管。
皇上独自摇晃了几下,满面冰冷的泪痕。
掌下玫红,如兰绽放。
仲廷玉忙退了几步,擦了一把溅到面上的腥甜。
皇上自眼中倒下,视野豁然开阔。
即便那延绵不绝的锦帘,依旧的看不到尽头。
总觉得哪处白帐古怪翻动,恰似殿外chuī进的一缕微风,一丝希望。
有人欢喜的朝外跑,却嘭的一声扑在了沁凉的砖地上。
腰间枷锁扯到极限,分毫不移。
冷汗浸湿了浓长的眼睫,仲廷玉想也不想,抓了铁链拼命的扯。
直到使不出一丝力气。
醒过来后,深黑的眸子里难掩的绝望。
便是没有了皇上,没有这锁,自己进来了,就在也走不出去。
深宫一片死寂。
灯芯燃尽,
浓黑噬殿。
皇上终不再挣扎抽动,成了具尸首。
仲廷玉脸色惨白,身子愈发yīn冷。
脖子上又湿又麻。
横在地上,止不住的寒战。
就仿佛还在那辆颠簸旧车上,正朝着扬州,策马逆风。
似乎是太过遥远,那青年的眉睫怎么也看不清。
抬手抹了抹眼睛。
重新漫上来。
还是看不清。
张顺于殿外候了整整一夜。
天已透亮后,才犹豫再三,冒着忤逆圣意的危险,入殿服侍皇上用药。
待张顺看清了眼前人后,登时两眼一黑,软在地上。
身后端了白玉药碗进殿的宫女失声尖叫。
那药碗质地极薄,掉在地上,竟然玉碎一地,片片láng藉。
日光极盛,凭栏依窗,
漏下寥寥疏影,斑驳一地的慵逸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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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四年。
扬州,翠湖柳影,楼榭葛岭。
老仆睡的满面油光,揉了眼,瞧见自家少爷望着青天碧水,两眼发直。
“少爷,扬州这么大,可不好找。”
“他若真在这,便能找到。”
“少爷真是,当初怎能放那美人姐姐先走,俩人作伴走多好,也多个人帮拎东西不是。”
“……”
“都这么久了,八成迷了路吧,可别遭了山贼,做了压寨夫人……想想就瘆人,不然老奴跟少爷上少林练棍罢,回头还俗了一起去抢亲……”
“闭嘴!”
恼怒之余,波澜乍起的眼底又是一如既往的褪去了神采,缓缓成空。
一把旧扇胸前徐徐的摇。
昔日仲府抄家的时候,有人从密室里发现一把扇子,觉得如此多宝物,单单这么个扇子放进了密室,其中定有乾坤。
不敢耽搁,直接上呈,最后这扇子便呈到了杨桃眼前。
是当年江南那把扇子,
却不是杨桃的那一把,而是另一把。
杨桃的那把扇子已经在大火里焚毁,而且上面只有画,无字。
这把扇子却只有此处不一样。
仲廷玉的小楷,隽永清秀。
且笑姻缘错,何惧许君心。
对面的老奴总觉得少爷拿扇子的手势及其奇怪,颤颤巍巍,中风似的。
“少爷,你怎么了?”
不住抖动的扇子后面,是杨桃满是鼻涕眼泪的脸。
扇子上的墨迹被大滴的水渍晕染,深深浅浅的。
恰似那艳阳天,江南水涟。
竹青舟上翩翩少年,
谁在扇子上写自己的以后,
却终落得一笔誓言,满纸错缘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就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