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以为谢凌什么都不知道吗?他就是知道得太多,想得太多,把自己困死了。深受其害?谢凌从来只会自作自受。”高若谷说完这句,指向门口,“不送。”
程九歌瞪大了眼,事与愿违的滋味总不好受。
见他愣在原处,四周暖炉衬得厅内温度逐渐升高,秦无端一摸额头,竟然有汗珠。
后来乌霆好一番挽留,二人不好拒绝,等到夜里便只得在鸣泉山庄住下了。
“我始终觉得乌霆有些奇怪。”秦无端拿那扇子抵着手心,戳出一个发白的痕迹来,紧锁眉头道,“他和高若谷分明不对付已久,可还对他礼遇有加。”
程九歌奚落他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不过他的确有点儿,这鸣泉山庄中门客众多,今日我们居然一个都没见到。”
秦无端越想越难受,他是个弄不清事实便浑身不舒服的,道:“不如我趁夜色出去探一探?师叔你就安心坐在客房中,对了,阿锦不是才传信来?说唐青崖受了重伤,师叔不妨仔细看一看,他若是好不了,阿锦会伤心的。”
程九歌疑惑道:“他们二人……”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事,立即缄口了。
秦无端似笑非笑地又看了他一眼,也不解释。
鸣泉山庄占地的确广阔,如秦无端所言,构造像个王府,门廊迂回,三步一亭台、五步一楼阁,夜间灯一团昏huáng,只照亮方寸之地。其余白日的奇花异木越发诡异,树影婆娑,有种奇特的寒冷。
秦无端心想,“这地方白天像模像样的,怎么夜里像个鬼屋,yīn气好重。”
而他不是方士,看不出所以然。一番探寻当中,秦无端暗自记下了几个不会引起怀疑的藏身地的位置。他一通没头苍蝇似的左拐右拐,四下无人,正要放弃之时,却听到了毫不避讳外人的说话声。
秦无端一凛,即刻寻了处糙木繁盛的花园,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那小院中站着两个人,周遭点了几盏灯,烛火罩在灯笼当中,衬托出几分暖洋洋的舒适。秦无端悄无声息又聚jīng会神地偷听。
其中一人声音苍老,该是年迈,却并非高若谷,道:“老弟,今日阳明dòng天的弟子找上了高先生,是不是他们已经发现了不妥?”
另一人却要年轻得多了:“宋先生不必担心,就怕他们发现不了。此事庄主处理得极为细致,为的就是一网打尽。如若他们已经发现《人间世》当中少不得有其他功夫,我们只需引导他们去拿,再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听得这个声音,秦无端刹那间如堕冰窟,短暂地忘记了呼吸。
那宋先生笑了两声,又担忧道:“这样可不是武林正义啊。”
年轻人:“这些虚的江湖大道在那本奇书面前算得了什么?天下武学融会贯通,又可享遍荣华……宋先生,你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最后得了手,朝廷少不得给你好处……届时如何处置齐家的毛头小子,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么?”
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那宋先生便心满意足地告辞了。他脚步声愈发遥远,藏在糙丛后的秦无端咬住自己舌尖,bī迫自己找回理智。
他半晌没有听到另一个人离开的声音,大着胆子透过糙叶间隙去看——只见那人一个修长的背影,正玩弄桌上的油灯,略微侧过脸,手指径直探入那灯芯,接着一使力,掐灭了。他这才朝反方向走开。
秦无端听到了心跳声,他口中发涩,一时竟直不起身。
待到四周再无动静,秦无端方才从藏身之地站起,接着运起轻功,半分不敢怠慢地朝程九歌的房间而去——“度水浮萍”,风过无痕般又快又轻,秦无端本不擅此道,心中有要紧事,连带平时倦怠了的功夫都jīng进不少。
他绝对不可能听错,也绝不会认错。
那两个人其一是齐家的客卿宋如晦,而另一个……分明就是已经惨死的薛沉!
洛阳尚是雪后天寒地冻,而往南不远的蜀中在又一场雨后逐渐地回暖。雨下了整三天,唐青崖四肢关节酸痛,睡都睡不着,仿佛提前进入耄耋之年。
他受了三天的折磨,唐红竹又拿来了一颗药。与之前的如出一辙,唐青崖疑惑道:“不是说毒解了吗?”
红竹眼中隐约有血丝,细声细气道:“我说了,之前那一枚丹药只是暂且压抑毒素扩散,像是……暂时稳定在一个休眠状态,但是它并没有死,所以还要继续吃药,试试看能否化gān净——小师兄,我学艺不jīng,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