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换了身朴素gān净的灰衣,将不易用布裹了,背在背后。他与燕行风一左一右地护在燕随云身侧,看上去竟挑不出毛病。
桃花坞在岳阳城外,古人有云,“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dòng庭三百里内大小湖泊多达数千个,当中一处湖心岛,遍植桃花,又有天然地势作为屏障,每到chūn季,花开数里,绚烂如云,便是桃花坞的所在。
如今盛夏涨水,桃花树上枝叶茂盛,层层叠叠的碧色铺陈,遥远地便可观望到。其余湖泊,偶有一二方田田荷叶,正值花开时节,菱角与莲蓬在粉白花朵中含羞带怯地任君采撷,画面闲趣十足。
燕随云一行乘小舟掠过湖面,几枝荷花向着苏锦准头极好地拍来,软绵绵的力道倒不至于伤到哪里。只是苏锦猝不及防,眼疾手快抓住,掐断了一根花jīng,那嫩huáng莲蓬立时垂到他肩头,扑鼻一股清淡花香。
旁边一叶扁舟上坐着几个少女,见他茫然的样子,掩口而笑,其中一个泼辣些的,一边摇橹一边笑着喊道:“少侠,送与你的花!”
接着不容苏锦反驳,那小舟迅速地挤进荷叶当中,几只水鸟振翅而起,余下一船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到苏锦身上。
燕行风啧啧称奇:“从前有掷果盈车,现在竟然掷花盈舟……”
苏锦却未因他这一句调侃而闹个大红脸,他只把那荷花收拢放于一旁,朝燕行风笑了笑,道:“这是此间的风俗吗?”
燕行风解释道:“咱们这边不比其他地方礼数周全,姑娘们见到俊秀男子,抑制不住心中喜爱,或是赠花,或是赠信,若是那男子也有意,一来二去的说不定就能成就一番佳话。你初来乍到,竟会有这等待遇,羡煞燕大哥了。”
一旁燕随云见他说得煞有介事,几乎笑得蹲在船头:“大哥,你跟阿锦有什么好比的。人家双十年华,正是青chūn好时光,人又生得这样俊俏——你算了吧。”
燕行风被她好一番奚落,故作恼怒地躲到一边去了。
苏锦问:“当真是女子赠花的时候多些?”
燕随云刚要打趣他是否动了凡心,余光瞥到桃花坞前水域几条画舫,立刻噤声,换了严肃的样子道:“桃花坞到了,一会儿进去,大家都谨言慎行。”
丐帮帮众齐声称是。此行为的贺寿,待到小舟靠岸,立时有两位衣袂飘飘的貌美女子前来牵引,燕随云让几位帮众抬了寿礼去一旁登记造册,自身带着燕行风和苏锦,两手空空地走进桃花坞的大门。
迎面而来正是巧思,她瞥了苏锦一眼,礼数周全,分毫没有失了仪态。
巧思朝燕随云躬身一福:“燕帮主亲自莅临,桃花坞立时蓬荜生辉了。”
燕随云笑道:“好说,贵门派这十里彩云的样子,着实让小门小户的开了眼界!”
巧思没有理会她话语中的钉子,转向燕行风道:“执法长老也来了。”
燕行风旋即回礼,她侧身让开一条路,又道:“往前去自会有人引几位贵客入座,奴家先失陪了。”
桃花坞内最高的一处阁楼名叫彩凤,是杜若的居所,位于整个湖心岛偏西南的地方。而此次她举办寿宴的地方,也正在彩凤阁不远处的校场。
其他门派的大校场风格冷冰冰,桃花坞的此处,却让人有如入仙境之感。桌案茶几摆放有度,刺绣jīng致的坐垫与茶几覆盖的桌布相映成趣,寿宴尚未开始,武林人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闲聊,立时就有使女送上茶点。
燕随云一行在使女的引领下落座,旁边有人与她寒暄。
见她自顾不暇,燕行风乐得清闲地同苏锦解说:“那位白胡子老先生是齐家的客卿,据说还是如今家主幼时的夫子;黑衣那人是烽烟渡的左护法何常,对黑雀倾心已久,二人关系暧昧,都是一丘之貉……”
听到烽烟渡大名时,苏锦突然想起宣城小巷中死在自己剑下的季老六,再看何常时就有一丝警惕。
燕行风不知其中内qíng,见他表qíng有异,以为是不认识臭名昭著的烽烟渡。
这名字听着像个渡口的帮派,其实是一伙水贼自立,从临安一带迁至乐清,占山为王,如今隐隐有向闽州扩张的趋势。早些年听闻还曾伙同东南一带的倭贼为非作歹,被朝廷镇压过一次,后来内里有右护法整顿帮务,断了那水上掳掠的营生,倒也颇为深明大义——只是到底没法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