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妃心中冷笑,深宫之中就是这般,即使是同chuáng共枕记载,也没个真心相待。查不出她和沈瀚之的首尾,也要拐弯抹角试探她一番。若是自己拼命求qíng,这jianqíng没查到也能给她落实两分;若是大义凛然让他不要徇私,只怕又被他当做翻脸不认人的冷血无qíng人。伴君如伴虎,好在她与虎谋皮多年,早已对这人了解至深。她低着头诚惶诚恐道:“臣妾不懂朝堂之事,不敢妄言。若是表哥真的做了贪赃枉法的事,便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但表哥如今是臣妾娘家唯一的亲人,还望陛下给他一条生路,让他回故乡颐养天年,臣妾就已经满足。”
景平帝满意地笑了笑:“我也正有此意,虽则沈侯爷贪赃枉法是事实,但当年救过我朕一命,这么多年身居高位,也算是勤勉克己。若是朕做惩罚太狠,保不准会被臣下说冷血无qíng,以后谁还敢给朕卖命。况且他曾为太子先生,太子对他有孺慕之qíng,朕也得考虑太子的感受。这样吧,朕就免了他的职,准许他告老还乡。”
李贵妃心中愈发好笑,沈瀚之将将不惑之年,正是平步青云,大有作为的时候,皇上竟然给他弄个告老还乡。这么多年的功劳,一朝就化为泡影。好在她早有准备,不然被人抓了把柄,只怕比沈瀚之还要惨。她默默看了眼容光焕发的景平帝,但眉目之中也看得出了老态。但只要这人一日时候皇上,太子一直未登基,他们母子就要过如履薄冰的日子,就要暗防随时可能扑过来的黑手。她不愿再等了。
她福了福身:“陛下宅心仁厚,表哥定然会感恩戴德。”
沈瀚之被罢了官,他为官多年,在朝中本是根基深厚,若要活动活动,不见得没有转机。但听闻李贵妃在后宫失宠,不敢轻举妄动,怕连累宫里的那两个人。总归宋玥还是储君,又要和裴家结亲,这么多年的功夫也就没白费。等日后皇上升天,太子继承大统,他自是又能起复,花团锦簇指日可待。这样的chūn秋大梦,支撑了他二十余载,杀妻弑子,也从未后悔。直到临行前,身边仅有素衣的安氏沈朗几个丫鬟小厮相伴,轻装简行,自己也不觉凄凉寒酸。
沈朗今年刚刚得了秋闱经魁,还没入仕,正在准备来年会试,但他是个孝子,也不怕耽搁这几个月的温书复习,执意要送父母去苏州。
从京城到苏州,路途漫漫,马车也要走一个月上下,如今又是冬日萧瑟之时,出了京畿之地后,即使是走官道,也时常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沈瀚之虽然这条路走过许多次,但每回都是大阵仗,随从小厮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今次却不到十人。
过来保定府之后,有很长一段荒凉之地。一行人还未到下个驿站,已经天色将黒。
赶着马车的福贵朝坐在车厢内的主子道:“侯爷,咱们得再加快点,这边临近沧州,民风彪悍,山匪横行。要是天黑前赶不到下个驿站,怕是有麻烦。”
他话音落,沈瀚之还未发话,他旁边的安氏先忍不住yīn阳怪气抱怨:“这回就这么几个人跟着,要真是遇上劫匪,还不是跟蚂蚁似的让人随便拿捏。不过侯爷堂堂一个首揆,如今落得这般凄凉,回了乡估摸着都得被人当做笑话,要是就这么落在山匪手上,也一了百了。”
沈瀚之轻飘飘瞥了她一眼:“看来你真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果然我对做妾的不能抱个什么希望。不过你一个妾本来就是笑话,还怕谁笑话你?”
安氏被噎了不轻,恼羞成怒道:“侯爷也讲点良心,我心甘qíng愿跟着你会乡下,你还这般挤兑我?那宁氏呢?宁愿出家,也不跟着你。”
沈瀚之被戳到痛处,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
沈朗看了看父母,这两人一路来,每日都要吵上一番,他都听得有些脑仁发疼。他讪讪道:“爹娘,其实回乡下也是好事,咱们还有一些产业,以后也是衣食无忧。无名利之争,蝇营狗苟,每日莳花弄糙,落得清闲。”
安氏道:“我是没什么图的,就图你明年考中功名,来日飞huáng腾达,将我接回京城享福。”
沈瀚之不以为然地看了眼幼子:“就别做你的chūn秋大梦,官场里的水浑得很,明争暗斗,倾轧善良,就朗儿这xing子温和的,安安稳稳在翰林院做个小编撰,讨口饭吃便好,旁得别多想。”
安氏一听,又怒了:“朗儿xing子是温和了些,你倒是原本有个不温和的儿子,但是被你亲手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