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玉葵莲停下来,眼神空dòng,仿佛思绪凝结住了……
密不透风的厢房里,光线yīn郁晦涩,惟有玉葵莲的香气儿弥漫四周,沽月汐停下拨弄花瓣的手指,看向玉葵莲——
我与他们亲如家人。
——恐怕,她是失去了什么吧……
伸出纤细的手,凉如水,寒如雪,寂寥无声。如同静谧澄明的湖,落下一片无枝的叶。她温柔对她,轻轻拈起她颈项上一缕稍显凌乱的发,细细撩起,理顺至耳垂后——
“你还有我。”沽月汐的声音平静淡然。
玉葵莲的眼里有莫名的东西闪烁。犹如水中濒死之人抱得枯木。她很高兴,从一种极大的悲中获得解脱的高兴,是感激?喜悦?满足?……她该有怎样的qíng绪?她很乱……但是宁静,像是得到神的安抚,宁静并且无所惧怕。于是,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吁出,像是在驱散心中所有抑郁。“然后……然后,就在一年前,我也被选为那三名暗士中的一位了。我不知道自己替换了谁,每天都有人死去。去见皇帝的那天,我们三个人,我,荻溟……还有屺,看见了克罗蒙·俣,皇帝在帘幕里面,他站在帘幕外面,挺直的站着,没有任何表qíng。……皇帝的声音尖细柔嫩,像个孩子,但是我们都不苟言笑的仔细听着,丝毫不敢怠慢,他似乎不太高兴,他说低等妖物的污血在亵渎我们手中御赐的兵器,他说只能猎杀低等妖物的我们显得如此无能,他说华葛国现在众妖丛生适合做我们新的狩猎场……”
沽月汐心里冷冷的笑了,一年前……华葛国众妖丛生,一年前她恰好死去。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其中的原由。
“妖物无善恶,隐蔽人世岁月潜修,怎么能料到……会命丧在我们手里,但凡是人又怎会没有恻隐之心……更加上,暗士死伤无数,即便侥幸平安回来,无功而返也只会被皇帝赐死……我们第一次抗拒接受任务,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受不了每日与妖物撕杀……荻溟时时都担心着他的孩子会被妖物吞食,他态度诚恳甚至乞求,而屺像一只bào躁的山羊,为他死去的同伴感到不满与愤怒,时不时顶撞皇帝,质问他这些年来持续猎杀的原因……是克罗蒙·俣回答了我们,他的声音震怒,胡须抖动,他说原本一切早已结束,他说可是我们失去了妖狐之女……”玉葵莲抬起头,目光与沽月汐相jiāo,如此这般凝望,玉葵莲笑了,苦涩苍凉,“妖狐之女……他说因为我们失去了妖狐之女,所以必须继续猎杀……必须死……他说,在伟大恒久的伊南莎王朝面前,我们的生命贱如蝼蚁……”
“克罗蒙·俣那时的面容,那时的言语,在我心里像刻进去一样清晰。我们在华葛国,面对那些妖物……单薄无力得犹如易碎的枯叶,而后支离破碎,一片残骸。荻溟死了,屺失踪了。……我在浅水中追着一只年幼胆怯的妖,它是那样的惶恐无助,将要刺向它的时候听见了荻溟的惨叫……当我赶到,看见他血染了全身,血盆大口的妖怪刁起他的腿,láng吞虎咽……小海和小雨一面哭嚎一面提剑冲向那妖怪……白骨与血ròu在它嘴里jiāo错撕咬,淌了一地血水与黏液混合不清……我不记得自己是用怎样一种力气拉开这两个孩子的……我想软倒在地上,可是我办不到,我死死拽住他俩,不管他们如何哭嚎挣扎扯打……我想我是看见了,那时荻溟的双眼,尽管被血水模糊,但是我想他是看向这里的,他一直看着这两个孩子……我要救这两个孩子。”
竟是被妖所食……沽月汐觉得心中有些堵塞,如此了,他们却一路跟随。
心中无法释怀,尽管她未有此意,却因她而起——猎杀也好,妖生也罢,皆因她而起。
沽月汐涩涩的笑了。没想到,一人的仇怨牵得这样拙劣的缘分,是老天蓄意安排的吗?好叫她偿还?……呵呵,想不到她沽月汐也会欠了别人的债……
罢了,罢了,一切都明了。
沽月汐似乎有些疲累的闭上了双眼——
“小姐……”玉葵莲幽幽说道,“……原来是妖狐的女儿……”她只知道沽月汐寻的是杀母仇人,却不知是这样一番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