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也不由得起一丝倦意,放轻了脚步迈上楼去,在自己的客房门前静立一下,然后径直推门进去,整个人和衣倒在chuáng上,连鞋子也不脱就沉睡过去。
第七章(上)
慕容秋水是在一阵礼乐鞭pào声中醒来的。
阳光金子一般在窗棂上跳跃不停,好像也被外面那股惊天动地的鞭pào声给吓坏了。
他起chuáng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脱下身上的长袍,换上一身gān净衣裳,束起一头黑亮的长发,这才踱步到窗边朝下看,只见大队人马已经过去了,只余一小簇带刀护卫在后面跟着,尽管大街上人不是很多,但仍有两队官兵在街道两旁维持秩序。
他微微探出身子,偏头远目望过去,齐整整的一队人群里,大红软轿旁边走着一骑,马上的人身材秀挑,依旧是亮珊瑚色的衣裳,长发高高束起,一尾青丝在消瘦的背上dàng来dàng去。不用看到她的脸,也知道此刻必定是一派敛眉冷目的萧肃之气。
慕容秋水的嘴角不自觉浮起一丝微笑,直到那群人消失在街角方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来。
刚一转过来,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房间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约五十来岁,身材魁梧健壮,浓髯黑面,双目jīng光毕露,脸色yīn沉地盯住他:“如果我不是你的师傅,而是你的敌人,你此刻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他的声音不大,有点冷,语调平平,透出一种yīn柔的味道,跟他的外表所给人的第一印象形成非常qiáng烈的反差。
慕容秋水微微垂眸:“对不起,师傅。”
他冷冷道:“你是对不起你自己。慕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放松警惕。你要牢牢记住,死亡无处不在。”
“是,师傅。”
曲澜缓和一下语气,问道:“事qíng都安排好了?”
慕容秋水点点头,从裹着宝剑的蓝色布条里抽出一卷羊皮纸,在桌面上徐徐展开,将纸上的图呈给师傅过目。
曲澜仔细看了良久,方才抬起头来,脸色更加舒缓了,显然比较满意。
“这一次,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
“七成?”曲澜不禁皱眉,“还有什么地方,你没有考虑到吗?”
慕容秋水苦笑:“没有人能够真正掌握一个计划的全部细节,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曲澜忽然咬牙切齿地低吼起来:“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要杀了姓范的狗贼!当年若不是这个狗贼为清狗出谋划策,清狗岂能这么顺利就入关?”
慕容秋水垂下眼脸,在师傅发怒的时候,他习惯xing地沉默不语。
曲澜冷静一下,又问:“那个温良辰到底是什么来路?”
慕容秋水摇头道:“到目前为此,我还摸不透她的立场。不过,她的婢女悦意乃是唐门中人,下毒的本领非常高明。”
他略顿一下,沉吟道:“我们另外的三成把握,或许,就在她的身上。”
“怎么说?”
“我虽然还不知道她的具体来历,但可以肯定,在她背后有一个qiáng有力的组织。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是会家子的,本来跑戏班的,会两下子也不奇怪,可是连唐门的人也牵扯其中,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慕容秋水说着微微皱眉,“以温良辰如今的名气和行qíng,她手底下的人绝不会缺钱花,但他们却是非常节俭,甚至连她本人也不见什么稍微贵重点的衣裳首饰,节俭到这个地步,未免也太奇怪了。”
“这么说,她有可能和咱们是一条道上的?”
“很有可能,只是不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
“咱们没时间了,明天就是重阳节。”曲澜沉声提醒他,顺手将桌上的图纸卷起拢入袖中,“我和高健他们还有些事要商量,这张图我先带走了,你多加小心!”
慕容秋水点点头,眼见他的背影消失在窗外,一轮烈日金币般挂在半空,这才觉得腹中饥饿,出门吩咐伙计拿几式饭菜进来。
他吃到一半,忽然蹙起眉头,一双黝黑眼瞳微微收缩着,凝神细听。
依稀有一小股骚动自凤翔客栈的西北方向传过来。此时,约摸是午时三刻的光景,整个洛阳城因为范大人的到来,气氛显得颇为沉重,人们事先接到布告:若非要事最好闭门不出,故而今日的大街上人不多,纵然有,也鲜有大声喧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