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好短,又仿佛很长。
周遭尽是呼呼风声,兵刃磕碰撞击声,惨叫闷哼声,高健领的一众义军兀自与八名侍卫纠缠,各有伤亡。慕容秋水则仿佛完全沉浸在刀剑制造的迷人音乐声里,他脸上的面巾已然撕裂,露出一张湛然若神的俊朗面容,脸上写满了激qíng和陶醉,他仿佛不是在进行一场厮杀,而是在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疯狂舞蹈,他的对手就是他的舞伴。
杜凉夜眼见王爷暗备已久的七煞战将现身,不由得再次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做傻事。
此时,山底浓雾弥散,惨叫连连,像是有人勒住自己的咽喉哭喊,听起来使人阵阵发寒。杜凉夜面无表qíng的俯瞰下去,望见团团浓烟白雾,宛如深山壑谷中的流云。云影里隐约有两三条黑影往山顶窜纵,来势极快。她不由得微微眯起眼,大拇指下意识的摩擦剑柄。
蓦然,一道七彩的异光划破夜空。
几乎是同时,杜凉夜伸足在树杆轻点,整个人借力跃起去追那道异光,身在半空一个漂亮的翻转,掌中利剑挽了个花式,对准那道彩色异光急弹过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道本要停滞的异光倏忽加速,急如流星赶月般直往后山陨落,及至半山腰猛然“嘭”的一声爆开,绽出一朵明丽的白色花朵。
“好功夫!”
身后有人冷冷哼了一声,一股柔韧而qiáng大的劲力直袭她的后背。杜凉夜身在半空,感觉头皮蓦然一紧,满头秀发被激dàng得凌空乱舞。她为了弹拨开那枚流弹,力道已是qiáng弩之末,又全无着力点,本来是再也无法避开这一击。但她自幼受过残酷训练,向来锺qíng置之死地而后生,故而果断的将头一偏,回手就将掌中宝剑从自己的左肩擦进去,剑势如长虹贯日般斜刺上去,毫不犹豫!
温良辰万万料不到她如此狠绝,这双掌拼尽全力,势如破竹,再难收回,唯有眼睁睁看着雪亮的剑锋分毫不差的刺穿自己的手掌,顿时一阵钻心疼痛,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两人同时落下地来。
杜凉夜握住肩膀连退数步方才站定,面容苍白如雪,额头汗珠如雨纷纷直下,一双眼睛却睁得乌圆,漆黑眸底的星辉映着灯火,似要燃尽这无边的夜色。
山林野外风势较大,苏萝琉璃弹的效果不及在会chūn楼里明显,山底下的浓烟毒雾很快便夜风chuī散开去,曲澜刘卫辰乘乱摸上山来,司马卓冯二率众紧追不舍,将对方困在密林继续搏斗。霹雳神拳高健等人渐落下风,慕容秋水以一敌四,早已láng狈不堪,败迹毕露,而对方尚有三人没有出手。
温良辰咬紧牙关,转目望向左侧峰顶的那个瘦高身影。他静静地站立一旁,周遭的混战,杀戮,血腥,死亡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他迎风挺立的样子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丰碑,令他的敌人也忍不住要心生敬畏。
温良辰看着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浓烈的绝望,鲜血淋淋的左掌心里像有一团烈火在焚烧,痛得刻骨而绝望,非常绝望,但不知怎么的,又有点儿悲壮的意味。
她下意识的收紧袖里的短剑。
杜凉夜的目光一直紧紧锁定慕容秋水,他身上每多一道伤口,她的心就抽搐一下,他每流出一滴血,她的心就剧痛一分,只觉得胸口郁着一团无法言说的东西无从渲泄。她放任肩膀的剑伤不管不顾,任其鲜血淋漓,仿佛唯有ròu体的疼痛才能稍稍舒缓她心头的bī仄和郁愤。
眼见一道剑光掠过他的左眉,滚滚血珠滑落在他苍白的脸颊,衬托得一张俊秀容颜莫名妖艳,像绽开了一朵清丽绝伦的海棠。杜凉夜忽然觉得这个qíng形无比熟悉,仿佛是在前世今生的梦里,她无数次见过这个场景。
她的整个身心都被一种怪异的感觉紧紧攥住。
混乱中有人清喝了一声,疾风掠过耳畔,温良辰连人带剑扑上左侧峰顶,快如飞矢。他身前的三煞,其一不动如山,另外二人同时夹道来迎,三人近身相搏。温良辰不愧侵yín戏剧多年,身体灵活柔韧到不可思议,腕上功夫更是了得,一柄短剑在袖底挥舞开来如梦似幻,更兼她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二煞一时竟也奈何她不得。慕容秋水却是节节败退,胳膊又中了一剑。
杜凉夜心知绝不能再犹豫了,当下举起手中的宝剑,曲指疾弹剑锋,利刃振动发出一声清啸龙吟,响彻夜空。紧接着一道青光撕裂长空,风驰电掣般直奔温良辰的后背,快疾无比,凌厉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