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说,“我知道你认为我不敢背负弑父的罪名,可是挟持君王的是你,我再怎么样,最多就是个处置不当的罪,你若是聪明,便该知道现在只有谁,才能救你。”
雪贵妃冷然道,“现在没有人能救我了!”
萧煜突然便笑了。仿佛一下子发现了很好笑的事qíng,他摇了摇头,轻声道,“贵妃娘娘或许不知道,父皇这一生最宠爱的是谁,是你,还有五弟。他一向认为,我们都是láng子野心的,唯有你最温柔无染,唯有五弟最孝顺无争,从来你求的,父皇都自动为你做好,你如今这样鱼死网破又是何必呢?”
雪贵妃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宠爱我?我入宫时,被云妃陷害,太后挤兑,他管了吗?我被瑜妃害得差点小产,他在gān什么?我被皇后弄得从此不能再生育,还被寻由贬斥,他如何做?我在偏殿青灯古佛,他在和谁恣qíng欢爱?等到我熬出了头,心成冰冷面含笑的时候,他再怜惜我受尽委屈,他再疼爱我温柔无染,他再唏嘘我患难qíng深,有用吗!他当我们母子是什么,逆来顺受风花雪月,弱小无助得需要他来遮蔽风雨,需要他来施舍富贵吗!”
萧煜道,“陈年往事,贵妃娘娘何需再提,父皇身为帝王,后宫女子难免都受些委屈。”
“那些是陈年往事,那不久之前,流言漫天,我背负不贞的嫌疑,我的烨儿背负来历不明的的罪,他又是怎样对我们的!多年深qíng宠重,不过翻脸无qíng!如此刻薄寡恩,猜忌狐疑,便是我的烨儿还能等,我却是再也忍不及了!”
雪贵妃厉声说完,手下用力,金钗刺入武和帝的肌肤半寸,她在灯火通明众目睽睽之下昂首而立,长眉入鬓,杀机毕露地大声道,“燕王萧煜!事到如今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今天我们便赌一赌,是你狠还是我狠!你不怕背负弑父杀君见死不救的罪名,你便令人万弩齐下!我若眨一眨眼,就算白活了这几十年!”
萧煜抱着臂,低头不语。
武和帝挣扎着道,“煜儿,退,退下……”
雪贵妃仰天长笑,纵声道,“你听到了吗?你的父皇,在让你退下!”
萧煜向武和帝敛首道,“是。”
他一边应着,一边缓缓地向后退,退到门边的时候,负在他背后的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地弹了一下。
箭弩破空而入!
雪贵妃一把将武和帝挡在自己身前,不想那箭弩却是歪歪地斜she在一旁的柱子上。萧煜负手促狭地笑,说道,“我不过是想看看,在危急关头,在杀人和自救之间,你忙着先做哪个而已。”
他这是有点猫捉老鼠,心存戏弄了。雪贵妃怒,恨声道,“自然是让你she过来的箭,先穿透你父皇的心!让你láng子野心谋权篡位的嘴脸大白于天下!”
萧煜优游不迫地道,“是么?”
他说完,右手无名指与拇指又弹了一下,一箭又是呼啸着she了过来,这回直中旁边的桌子,骇得雪贵妃胆战心惊地一颤。萧煜道,“反正这里八面埋伏,你也逃不出去,你当真便觉得,挟持君王,便能长着翅膀从这禁卫森严的宫禁里头飞出去么?”萧煜说完退出了宫门,长身玉立在火光中莞尔一笑,右手虚握,淡声地吐字道,“给我she。”
他这一声虽是轻细随意,可话音刚落,风声箭响顿时连成一片!雪贵妃将武和帝挡在前面,后背靠墙,接连而至的箭弩密密麻麻地she落在他们的身侧,有一箭竟然透穿了雪贵妃高高耸立的鬓发,震落了她头上的玉凤。
“叮”的一声响,玉凤碎裂,颈项凤尾碎成了好几段。
萧煜笑盈盈地看着被箭弩包成刺猬般的雪贵妃和武和帝,说道,“贵妃娘娘要指控我不忠不孝,谋权篡位,请问,我可伤了我父皇一丝一毫么?”
雪贵妃的脸煞白如雪,即便她倔qiáng地挺直了腰背,但她的手在不可控制地抖。
萧煜仰头看了看,微微一笑,挥手虚斩下!雪贵妃突听到头顶一声破弦的声响,不由惊恐地“啊”了一声,仰头一看,一个身着铠甲的弓箭手,赫然持弓箭蹲在房顶的破瓦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在那个瞬间,雪贵妃一声惊叫,断魂一般跳起来抱住自己的头,挟持武和帝的手也自然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