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瞳只觉得自己做梦般轻盈懵懂,只愣愣地点了点头。
叶修道,“我身体不好,一小半是真的,一多半是装的。因为我是前朝宋世宗刘裕的庶长子,我必须得死。”
沈墨瞳惊得直哆嗦了一下。
叶修道,“我是世宗李才人所生的长子,外祖不过是七品京官,我母亲十六岁那年,在乐游原踏chūn,被微服出游的皇帝一眼看中,召入了宫,chūn风几度,便有了我。我是父皇第一个孩子,自然备受宠爱。可是宫闱争斗,后来皇后有孕,为了给自己的嫡子扫除障碍,遂趁着父皇南征之际,对我和母亲下了毒手。母亲为了护我xing命,点燃寝宫,让她的贴身婢女,便是我后来的养母,趁着人多杂乱救火之际逃了出去。”
“我的养母仰仗着当时做侍卫长的同乡才得以逃脱,后来皇后生下一子,举国同庆,父皇第二次南征,当年的侍卫长得以跟随父皇,受到重用,遂向父皇禀明了这件事。父皇便命他暗中寻访,看我是否活着。不料,”叶修顿了一下,“父皇在那次南征中英年早逝,萧子璟huáng袍加身,毒杀了孤儿寡母,做了皇帝。当时四处战火,养母带着我颠沛流离,临死前告诉了我的身世,那位侍卫长见刘宋覆灭,越加迫切要寻访到我,好保住父皇唯一的骨血,历经了千辛万苦,辗转打听到我的消息,我却被高远在地牢里折磨得奄奄一息,半死不活。”
屋里一时静,叶修将沈墨瞳搂在怀里细细抚慰,接着道,“那个侍卫长便是我师父,他有一些旧部,为复国做了些准备,搜集了很多医药武功方面的书,网罗了一些人才,当时便是因为他看中洛二是个可塑之才,想要收留笼络,才答应去救的我。而我当时的苦闷,除了自己沉疴缠身半死不活之外,还是因为天下已定,复国无路。”
叶修说着,便笑了一下,“大概是经历了最惨痛酷烈的打击折磨,地狱烈火般的痛定思痛,我才懂得了一个人,建功立业不过是小技巧,心悦生活才是大qíng怀,仁者爱人,让天下仰望的,也未必便是帝王。”
沈墨瞳的神思渐清明了起来,说道,“于是才有了问心阁么?”
叶修苦笑道,“是,有了问心阁,可我也终未超脱,心存执念。我不想要萧子璟的江山,却想看着他妻离子散骨ròu相残,看着他失去所有,然后我站在一个他无法企及的高度,和他说一句话,我是宋世宗刘裕和李才人的儿子,他曾经祝贺过我的满月酒。便为了这一执念,我染指庙堂,辅佐燕王争位夺储,乃至引发争战,唯恐天下不乱。我为自己设定,这场执念不能超过三十岁,若是三十岁尚不能完成,我便放弃,用另一种身份娶妻生子,欢享红尘俗世,所以我说,问心阁叶修,年不过而立。”
沈墨瞳道,“可相公你做到了。”
叶修道,“他风烛残年,只剩一口气,是妻离子散骨ròu相残,我亲眼看着他听了我的话,一点点惊惧而死,那种快感,无以伦比。但是我十多年的呕心沥血,只为算计一个谋朝篡位心虚多疑的小人,我觉得我还是亏了。”叶修说完脸上布满了笑,接着道,“但是又一想我在那喋血京城,遇见了那个因笑成痴和我一见钟qíng的女孩子,当日秋千架,墨瞳儿簪着朵芍药花,心神淡静,而皓齿明眸妍笑盈盈,我又觉得我赚了。”
这话倒是殷勤讨好了,沈墨瞳“哼”了一声,顶嘴道,“谁和你一见钟qíng!”
叶修自然耍无赖,“当日或许不曾一见钟qíng,如今想想你却是钟qíng不钟qíng?”
沈墨瞳道,“那相公如何瞒过云水哥的?”
叶修道,“天下医术我最高,哪个敢来冒失摸我的脉?我准许人把脉的时候,自然都调度好了,怎么看怎么凶险。”
沈墨瞳结舌,“那,暗器呢?”
叶修微微笑,“天底下会有一件死的东西,得心应手所向无敌,墨瞳儿你信么?”
沈墨瞳摇了摇头,但那表qíng怎么看,都是有一点傻傻的茫然。
叶修道,“我是用内力催发暗器的,之所以暗器房是问心阁最大的秘密,就在于此,当然它还有一个更大的用处,……”
他故弄玄虚停在这儿,沈墨瞳还狐疑地等他说,叶修却是起身拉着沈墨瞳的手道,“来。”
他们卧房的衣柜后有扇机关,叶修带她穿过一段幽长的地道,有扇小门,打开后眼前豁然开朗,就是传说中所谓的暗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