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瞳温言,“是。”
两小兄妹互相看了看,然后各自挑剔地四处打量。楚曦道,“也还好。”楚莹道,“一般般。”
叶修不由便笑了,问道,“那曦儿莹儿觉得哪里最好?”
楚曦道,“我看钱塘吞天吐地,气象万千。”
楚莹道,“我看西湖秀美温婉,风景独好。”
叶修道,“你们两个小家伙,一叶障目,不过是没见过更宏伟更娟秀的地方罢了。”
楚曦道,“哪里更宏伟?”
楚莹道,“哪里更娟秀?”
叶修和沈墨瞳相视一笑,却是笑而不语。
楚曦道,“爹爹你说啊!”
楚莹道,“爹爹我想知道!”
叶修遂笑着教导,“dòng庭君山,青城峨眉,三峡巫峡,漓江山水,更别说有碧波大海,三山五岳,大漠孤烟,茫茫糙原,要知道这世间的风景数不胜数,目不暇接,各自有其雄伟,各有各的娟秀。”
楚曦道,“嗯,爹爹我知道了!不能拘于成见,坐井观天。”
楚莹则一派天真向往,和自家兄长换了个位置,拉住叶修的手央求道,“爹爹,你能都带我们去么?”
叶修最是宠女儿,一把抱起来应允道,“好,爹爹带你和哥哥去。”
楚莹贴着父亲的脖子,甜甜美美地笑。楚曦对妹妹这缠人撒娇的样子有点不满意,他拉了沈墨瞳的手,给了妹妹一个鄙夷的白眼。
楚莹马上向叶修告状,“爹,哥哥瞪我!”
楚曦反口道,“我哪有!”
楚莹叫道,“你便是!”
此时日照西斜,只有一竿高,叶修夫妇坐在玫瑰树下的长椅上休息,两个孩子遂追逐打闹起来。
孩子玩闹得正欢,沈墨瞳柔柔地偎在叶修的肩上,含着笑看。
“墨瞳儿。”
叶修抚过妻子的发,搂住她的腰,贴着她的额头轻唤。
qíng景如旧日般重现。一如当初,他们相偎牵手,闪烁的光斑从花顶叶间,明明灭灭地落在他们的衣上。
风拂花影,依旧乐游原,依旧玫瑰盛放的清香。
沈墨瞳想起那日,叶修问她想什么,她说“陈年往事罢了,”当时叶修靠在木椅上,微闭上眼,没有说话。
她心中有一段爹娘的陈年往事,而他的心中,也是有的。
他为什么要来到京城,他因何要去乐游原。因为那曾经是他出生的家,乐游原是他的父母初见的地方。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他已是英姿勃发的君王,她不过皓齿明眸的少女。
他让她步入宫闱,然后一时欢爱。她为他生有一子,最终焚烧成灰。
世间的哪一场悲剧,不曾有个美好的开始呢?
只是叶修内心中的陈年往事,彼时只他一人知晓,他所有的追忆、感叹流连,从无人能懂。
他苦海浮沉,为恨执迷。他抱着她心爱的女人,诱发一场诛杀,跳崖,他qiáng行占有,已然娶了她,却惧她心不在此,不惜以轻怜密爱为饵,于存亡生死间试探于她。
这厮心思叵测,太过深邃复杂,本无人能懂,可他不安忐忑,心怀惶恐,言谈语里,却希望她懂。
他将玫瑰cha在她头上,对她道,“怕么?”他跳崖而下,却对她说,“跟着我死,敢么?”
其实已那般暗示得□luǒ,沈墨瞳如今不禁疑惑,他是不想让她懂呢,还是害怕她不懂?
如今想来,那竟是他gān过的最无聊最幼稚而无厘头的事。
叶修伸手折了一朵花,为沈墨瞳cha在鬓角的发上,然后瞟了一眼欢声笑语追逐打闹的孩童,做贼般偷偷在她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沈墨瞳忽而深笑,“相公多诈,诱我跳崖。”
叶修拢着她,低头在她耳垂处轻咬了一口,笑语道,“墨瞳儿还记着呢!”
沈墨瞳柔若无骨般歪在他的身上,“哼,能忘了才怪。”
叶修语浅声柔,肤浅致歉,“我当时初经qíng事,患得患失,有点傻。”
沈墨瞳不屑一顾,旧账重翻,“相公三露破绽,病死垂危,我才傻。”
叶修贴着她的脸,抚着她的发,温柔地道,“我们都傻,好吧?”
两个人一时忘qíng,没顾上看那两个小家伙已然停止了笑闹,楚莹扯着哥哥的衣襟兴奋地小声道,“哥哥,你看!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