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莞尔一笑,萧煜道,“那赌注语焉不详,但我父皇戒备已起,疑窦暗生,墨瞳儿,好辞令。”
沈墨瞳道,“王爷过奖了。”
她说这话时,低着头,阳光照在她薄而宽大的衣上,那□的颈项,木屐里的天足,直莹如玉,白如雪。
她的腕上带着串玉珠子,规则不一深红偏暗,松垮垮地垂在手背上,让萧煜一下子,便想到了卧凤镯。
他倏而停住,沈墨瞳收步不及,待停住时已与他并肩而立,她状似无措地唤道,“王爷。”
萧煜望着她的目光变深,变浓,却没有说话。
他内心里况味难言。这个女人戴上了一张淸鲜宜笑的面具,没人能窥视她内心真实的qíng绪。
虽是他先放手,他却是希望她对自己眉间心上念念不忘,即便她嫁了,心却在原地恪守,等待他转身回头。
他希望自己还在她内心中驻留,永不会忘,更无可替代。
可是,因为她断得太过淡然洒脱,反让他,眉间心上,念念不忘。
她不动声色,却反客为主。
本来是他先放手,却最终是他,放不下。
萧煜很想,眼神带着勾,唇角带着笑,状似无心,貌若随意地问她一句,“和叶修,过得好么?”
真实的意思是,想,我么?
可那句寒暄,却始终难以言齿,就是生怕被人窥测,他心底深处的秘密。
他怎么可以让她知道。这关乎于他,最起码的尊严骄傲。
他什么也没说,只如旧向前走。沈墨瞳遂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
前面便要出了宫,他们将分手,各自坐上马车,从此相见无期。
“王爷,”沈墨瞳低声唤,悄然停住了脚。
萧煜顿住,却未回头。
沈墨瞳在他身后道,“从我八岁那年,便知道了我生母的身世,也就知道我注定要被伤害,不能说话,只能笑。也知道,我注定要被人利用,所有的接近,皆不是,因为爱我。”
萧煜略微动容,yù侧首,中途停住。
沈墨瞳望着他略略动作的背影,眼底突然湿了,“我自妄图用美貌欢颜,来惹你用心疼爱。只是美貌欢颜对你来说,却是最寻常廉价的东西。我知道,所以我,无从执着。王爷您对我来说,从来都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沈墨瞳唇边一笑,轻声道,“我一去不回,换你一声叹息,总好过我在你身边,却被你弃如敝履。”
萧煜猛回头,沈墨瞳正对他滟滟一笑。
在那个四目jiāo接的刹那,萧煜内心中始料不及的震动惊诧,乃至不自觉带出上位者的威严锋锐,都暗自沉淀消歇,他的目光变得深,浓,无从言说的,柔软。
沈墨瞳敛首行礼,走向自己的马车,上车前对萧煜复又虔诚一礼,说道,“王爷,珍重。”
萧煜却是瞬间心如剥裂般的,窒息而尖锐的痛。
两个人携着手,并坐在花园的斜阳里,叶修听完沈墨瞳的话,便笑了。
“帝王多疑,雪贵妃经营这么多年的谎言,怕是要一朝尽毁了。”
沈墨瞳迟疑道,“也未必就能这么容易吧?”
叶修道,“人心海底针,何况他一个背弃故主夺得天下的君王。以他的老辣狐疑,只要稍稍有一点点蛛丝马迹,他就能推测琢磨出一大串的yīn谋诡计来。也不用他坚信,只要他有一点疑心你母亲的死,他便会想到当年南越发生了一场大yīn谋,他便会知道雪贵妃,是为那场yīn谋送进宫来的,他便也一定会想到他心爱的儿子吴王可能会被人利用,他便会警惕易卿阳。如此一来,燕王便是还有机会,”叶修说着,温热的手抚在沈墨瞳的脸上,言笑道,“墨瞳儿此番的目的,便达到了。”
风很轻柔,碧树梧桐半掩着落日的柔光,蔷薇飘香,雏jú正盛,沈墨瞳不知何时,便被叶修拢在了肩旁。
她长长的发,丝一般柔滑地穿梭在叶修的指尖。叶修掬一捧在手里,温柔笑着,将头斜倚过去。
贴着她的脸,闻着彼此的呼吸。
天是一种很明澈的碧蓝,而小小的雏jú上,蝶舞翩跹。
叶修伸手搂住沈墨瞳的腰,他们的姿态十分亲昵,神qíng很美好。
“墨瞳儿。”
叶修很轻,很近,很疼,很宠地唤。沈墨瞳闭上眼,“嗯”了一声。
两排小刷子般的睫毛,在她脸上留下淡淡的yīn影。叶修望着她的眉宇,她的鼻子,她清浅扬起的唇角,不由心生qíng动,目光瞬间浓稠得如裹了花心的蜜一般,软而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