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地之大,人心如发。他的先生一个人,迎风立于危楼之上,短寿,久病,痛得半死不活,犹温柔言笑间,察人心于细微,握天下于指掌,缜密jīng深,算无遗策。
一怒而天下惧。可他也有心生悦慕,也有qíng生欢喜,这世上还没有谁,是他惹不起。
风侵衣,夜凉如水。两个人久久静默着,只有头上梧桐,迎风婆娑作响。
这时影卫猛一下子冲闯进来,叶修低着头,波澜不惊地回头道,“这又是怎么了?”
影卫道,“先生!沈将军府先被灭门,后遭纵火,除了沈家公子远在边疆,将军,夫人,二小姐,沈府上下三十二口,尽数遇难,jī犬不留。”
叶修承影两个人皆变色,齐声道,“你说什么!”
第三章 错 …
浮云遮月。京城的上空,正飘散着股呛人的青烟。一辆小轿颤颤悠悠地,来到了燕王府的后门。
守门的兵卫伸戟拦住,轿前人昂然出示燕王令牌,兵卫忙收戟,躬身放小轿进入。
夜色昏暗幽昧,燕王萧煜负手伫立中庭,脸色铁青。突然一小厮过来禀报道,“王爷,您要的人到了。”
萧煜狐疑地拧起了眉,他要的人?什么人?
却见一女子已经低着头款步走过来,萧煜虎躯一震,半晌才低唤出声,“墨瞳儿?”
声音,如此的不可置信。
他冷怒地,久久盯着她,直到沈墨瞳收起初见他时的娇羞欢怯,一点点地煞白了脸。
萧煜的目光向后一扫,低喝道,“都退下去!”
中庭顿时空成一片死寂,萧煜黑着脸,一把扯掉她头上簪着的深色并蒂蔷薇,生硬地握着她的腕子,快步拉进书房里!
沈墨瞳踉跄着跟上,萧煜让侍候的人都出去,复冷冷地盯着她,目光锋芒锐利,更严厉。
沈墨瞳孤零零无措地站在屋中央,白着脸,并不敢抬头看他。
萧煜道,“你知不知道你家里出什么事了!”
沈墨瞳已料定事qíng不妙,此时只茫然楞着,没点头也没摇头。
“上上下下三十二口,你爹,嫡母,所有人都被杀了!你穿成这个样儿,还戴着花,头发也没乱一根,说你是从火场里死里逃生,谁信!”
萧煜怒责的话,轰一下从沈墨瞳头脑里爆炸开!灭门,三十二口,爹,都死了!
沈墨瞳怆然后退一步,伸手吃力地抓住桌边,才让身形站稳住。
萧煜面色稍霁,依旧严厉训斥,“你来找我也就算了!还说什么是我要的人!你到底用了什么本事,没我的话,就能在我的王府里横冲直进的!”
沈墨瞳面色青白,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身荒唐的,艳丽华美的玫色牡丹金丝凤凰绣袍,她下意识伸手yù解开,想到萧煜正站在面前,又被pào烙般顿住。泪,不受控制般泉涌下来。
萧煜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里的逻辑便不对,一个哑巴女孩子,若非事有蹊跷,她能有什么手段在他戒备森严的王府里横冲直进!
红晕的灯光跳动忽闪,眼前的人虽略施艳妆,却苍白薄脆得如同水里的影子,萧煜看到她伸手拿笔时腕间露出的卧凤镯,微怔了一下,心下一软。
扶她坐下,萧煜语气稍缓,说道,“墨瞳儿,先别伤心,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沈墨瞳无神地睁着大眼睛,颤抖着拿着笔,还未写字,一滴墨落在纸上,洇染开。
她抬头望萧煜。那目光,不知道是不是萧煜的错觉,那目光瞬息亮,又透心凉。让萧煜总觉得有某种他本来可以把握的东西,却在他还未领悟抓住的瞬间,倏而流逝了。
沈墨瞳已低下头,写道,“不是王爷的人,接我出来的吗?”
萧煜的浓眉拧起,一对照她的打扮,也心下了然,说道,“接你出来的人,用的是我的名义?”
沈墨瞳写道,“戴青铜面具,白衣,拿燕王令牌。”说完,她迅速地将面具的形状和花纹画了出来。
“拿我的令牌!”萧煜惊呼出声。
这语气和话里含义,便是他从未派人找过自己。沈墨瞳只觉得心底仿似有毒蛇爬过,凉,而恐怖,令她窒息。她骇然盯着面前的字迹,似乎心内的某根弦骤然崩断,不由手一松,笔“啪”一声,掉落在砚台里,溅起浓黑的墨,染了她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