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啊,当他下朝走回寝宫,望着整个宫殿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看他的宫女侍卫,他才发现他已是众叛亲离,废后囚母。此刻外面的金銮殿上,公公正在宣读他的废后诏书——皇后无德,废黜后位,从此打入冷宫,不得宣召不得出冷宫。
他退出来了,有意留绛霜一命,只因突然想起多年前曾抱着绛霜坐在合欢树上憧憬他们的未来,还有那次他下定决心立她为后的策马嬉戏。错的人是他,是他让绛霜变成如此模样,是他错了。
呵,这一路他休过两次妻,所以众叛亲离是他应有的报应。
负手站在那副女子画像前,与她紧紧对望。时不与我,此生不渝,错的人是他,是他,一手造成今日凄凉的局面。
“皇上,太医院院史大人求见。”这时,门帘外公公尖细的声音打断他的凝思。
“传!”他敛眸回首,瞬息收起心神,恢复他的冷峻。
“微臣此次前来,是想说皇后娘娘的事。”院史大人直接表明来意,道:“昨夜微臣前去为皇后娘娘送打胎药,发现皇后娘娘体质极其虚弱,加上不久前又中过醉红花,间隔时间非常短,怕打胎会有xing命之忧。所以微臣不敢冒险,特来请示皇上。”
顿了一下,又道:“胎儿五个多月大流掉,母体一般都会有生命危险,况且皇后娘娘胎位不正,只怕……”
“你是说,如果执意打胎会出人命?”他严肃问道。
“回皇上,即便现在不打胎,皇后娘娘的龙胎只怕也有危险。皇后娘娘凤体之前曾受过伤,虽让人医好了,但旧痕犹在,万万沾不得醉红花这样的打胎药。”
“好了,他挥手遣退院史,沉着眸子不想再说:“先不给她服打胎药,每隔十日去冷宫看她一次,给她安正胎位,保住她的命。”
“是,微臣退下了。”
天渐渐入夏了,燥热起来,映雪穿了单薄的衣衫坐在院子里和芷玉一起包粽子,将粽叶卷起塞了米压紧,突然发起愣来。
又是一年端午节了,去年今日宁太妃还在教她包粽子呢,好多往事上心头,惆怅无比:“芷玉,现在景亲王府怎么样了?”
“小姐,你怎么还记得那个地方呢,都成废宅了。”芷玉轻笑,手上的动作轻巧利索,不比晒糙药慢,“那个地方我上个月路过一次,没有垫出去,不过让人打扫gān净了,空摆着。”
“我们过去看看。”她擦净手,站起身。看到客厅里爹爹和娘亲在悠然自得的对弈,脸上挂满笑。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吗?我怕你触景伤qíng……”
“走吧。”这已是来卞州的第十日了,陪爹爹娘亲说了几日的话,再让芷玉带着在这齐府转来转去,有些闷了。
“好,我去拿伞。”芷玉拗不过她,不得不匆匆将手洗gān净看,跑回屋子里拿遮太阳的伞,再顺便跟苏渤海说说她们的去向,不让二老和齐康担心。
她们没有坐轿,而是撑着伞走在东大街上,慢慢往王府走。只见这里比一年前更为繁盛,布庄酒楼米店如雨后chūn笋拔起,乞丐也没那么多了,有的只是四海升平,繁华似锦。
只是同样的路,同样的景,为何越走越感伤?或许,物是人非吧。
芷玉在旁边为她撑起伞,自然看到了她水眸的波澜。却没有出声,只是牵着挺着肚子的她,小心翼翼穿过人群。
走了一路,景亲王府旧址终于到了,只见门前的灯笼上大红喜字已经撕了下来,石阶刚用水冲刷过,大门微微斑驳。
她陡然有种近乡qíng怯的紧张,站在那里,仿若回到了一年前她被第一次送到这里,宁太妃和温祺亲自出来接她的qíng景。那个时候,是温祺代替迎娶她,而且还差点与他dòng房,而连胤轩却在别院与绛霜共建爱巢,对她不管不问。
“小姐,我们进去吧。”芷玉打点好守门人,掺着她往里面走,边走边道:“小姐来卞州前,芷玉一直不敢踏进这里,因为怕触景伤qíng睹物思人,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小姐你瞧,这里面的景色还是和离去前一样呢,我记得这是王爷的寝居,当时他们一口咬定是小姐你在银针上淬毒毒害王爷,执意要将小姐你关入地牢……”
“嗯。”映雪在抚那张她经常搁着看书的矮桌,再望望那张宽大的红木chuáng,脑海中闪过连胤轩第一次跟她行房的qíng景,却也不太敢想,走到窗边。当时她在这里整书,连胤轩陡然从后抱住她,一声也不吭,与她无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