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礼官朱衡铭之女朱茜葳,年十四!”内监念这个名字,音调拖得格外长。
玄凌转首问皇后,“朱衡铭——仿佛是皇后的堂兄?”
皇后端容半日,此刻方有了破冰 笑意,“是。茜葳是堂兄的幼女,倒是很聪慧懂事的姑娘。”
“聪慧懂事便好。”玄凌唤她,“你上前几步。”
茜葳依言上前,皇后扬一扬脸,德妃会意,举起盏中茶水往地上一泼。茜葳却是从从容容踏水而过,并未有半分迟疑犹豫,也无避让之色。
玄凌不觉含笑,“确是朱氏的好家教。”
皇后微微含笑,如chūn风chuī动波心,“茜葳今年14,予漓16,年龄上也正好相配。倒非臣妾偏心,只是很喜欢茜葳的稳重,恰如淑妃当年。”她笑着看我,“妹妹当年也是如此,可还记得?”
玄凌忆几及往事,不觉嘴角含了温柔笑意,打量茜葳道:“今日的打扮也很妥帖,清减而不失贵重。”
茜葳着一身湖水蓝色纱地彩描花鸟纹大袖衫子,一条暗绿色牡丹纹齐胸襦裙,的确衬得她颇有几分楚楚。
站在茜葳身后两列的正是忧心如焚的许怡人,她咬着嘴唇,鼻尖沁出晶亮的汗珠,奈何她前面的秀女个子太高,实实遮住了她的容颜。
这几日玄凌朝政繁忙,或许忘了许怡人之事也有可能。我心口不觉吊起,玄凌似乎还是喜欢朱茜葳的,若等他开口定下了茜葳,之前种种功夫,可都是白费了。
我莞尔一笑,“皇后抬举了臣妾当年哪有朱家这般年少稳重,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我眼波温柔,只定在玄凌身上,“皇上最心疼皇长子,朱小姐出身后族,身份尊贵,匹配给皇长子倒也堪宜。朱小姐与皇长子本是姑表之亲,不知素日宫中来往可曾见过,彼此可还心仪?’
皇后正待要说话,德妃恍若未觉,笑吟吟的说道:“朱小姐很会选衣裳颜色,湖蓝色原是皇上喜欢的眼色,臣妾倒是记得,皇长子素日倒是很喜欢樱色。说起来,若皇长子看到了朱小姐,也是觉得她更合皇上的眼缘呢”。
玄凌摇头轻笑,“德妃和淑妃在一起久了,惯会淑妃那些油嘴滑舌。”
贵妃正襟危坐,举起障面的水墨团扇遥遥一指,“话说起来,与朱小姐同列的不是有一名着樱色的女子麽?”
玄凌随手一招,出来的正是许怡人, 一色樱子红对襟绡沙新衣,底下月白色水纹凌波裙裾,横挽一只梅花银珠长簪,清慡中不失娇艳动人。
司礼内监唱到:“随国公养女,许怡人,年十六。”
玄凌闻得许怡人三字,眉心一动,便往下瞧去,不觉颔首道:“姿容不错,年岁也与予漓相仿。”他问利于阶下的怡人:“可读过书么?”。
怡人不假思索,“女则之外,也略读过诗书。”
玄凌略想了想,:“朕考一考许氏和朱氏,你们各自想好再回答朕 。”“是”。
玄凌道:“诗经开篇,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作何解?”
茜葳略一沉吟,从容不迫道:“诗三百,思无邪,关雎是讲后妃之德,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yín其色,身为贤德后妃,应为君王求取淑女,繁衍子嗣。”
这是毛夫子所解诗经,照本宣科,必不会有差池。皇后含笑颔首,端过茶盏饮了一口,颇见轻松之色。
怡人颇为踌躇,只是沉默不语。经不住内监再三催促,片刻,她似下了极大的狠心,镇定神气,仰面含笑道“诗三百,贵在民风纯朴,举止自然。淑女与君子皆出自民间,淑女窈窕,君子见而思之,可见百姓不顽化,君子求之不得,亦不失礼,之辗转苦思,可见民风淳厚,并非qiáng取豪夺之人,乃是教化之功。所以臣女以为,《关雎》只写民风,不讲后妃之德。民间皆是淑女君子,品格高贵之人不拘于后妃之间,天下又怎会大治呢?”。
玄凌沉吟片刻,含笑抚掌道“以小礼而见大德,很好。”
皇后眉心微蹙,轻轻向玄凌道“听闻随国只有两子,这许氏是养女,门楣不高。”
玄凌看她一眼,依旧笑着,“皇后心中已经先入为主了吗?朕求淑女为媳,未必要出身豪门。”
皇后忙垂首,“那倒不是。。”皇后想一想,“皇上不让臣妾多置喙此事,不如……让皇长子自己选择吧,毕竟是他自己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