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忙点头:“正是!”
武后淡淡地一笑:“说起来,还是陛下身边的人xing子稳重,记xing牢靠,更不会偏着外命妇。幸亏今日陛下打发了人过来回话,我也怕阿刘过去冲撞了太子,还特意令他跟阿刘走了一趟。
她凤目微挑,扫向了伺候的官人:“阿福,你如今也长进了,胆敢跟她们一道糊弄我!如今你还不老老实实出来回稟,今日你到底听到了哪些话?”
人群之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圆脸内侍“扑”地伏身在地,声音里全是惶然:“天后恕罪,奴婢不敢欺瞒天后。”
武后冷冷地瞧着他:“那你还不说!”
阿福忙忙地点头,哆哆嗦嗦地回道:“奴婢原是最早进院子的,听到赵内侍在问华阳夫人:‘敢问夫人,韩国夫人当时既知贺兰敏之已犯大罪,就算想以命抵罪,她好好活着,日后柢命,岂不是比让夫人转为求qíng有用……”
他的记xing极好,几乎一字一句地将当时的问答复述了出来,连语气都学了个六七分。李治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瞧一眼阿福,瞧一眼琉璃,眼里几 乎能冒出火来。武后的面色却越听越是平静,最后更是不可自制地笑了出来。
李治吓了一跳,指着阿福喝道:“你个混账奴才,还不给我滚下去!”武后一面笑,一面摆手陛下怪他?是怪他不该说实话?陛下您也听 见了吧,咱们的好儿子,大唐的好太子,如今不光是疑心我不是他的母亲 了,他还疑心我杀了他的亲生母亲,这是一心一意要找到证据,以后好为母报仇呢!”
她笑得开心之极,在场的却是人人变色,李治更是几乎有些站不住了。琉璃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发毛,就算这是武后一早就设好的局,此刻她的伤 心大概也有几分是真的吧。一个做母亲的,被亲生儿子疑心到这个份上,就算心如铁石,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触动。只不过到了武后这里,就是她自 己的伤痛,也是可以拿来利用、拿来算计的……李治上前两步握住了武后的手,几乎是祈求地叫了声:“媚娘!媚娘莫要如此!”
武后闭上双目,半晌才缓缓睁开,涩声道:“陛下,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想自己的儿子?我也盼着自己不过是多心……”
她用力挺直了脊背,转目牟瞧向搀扶着李治的窦宽:“阿窦,你这就带阿 福去东宫,让阿福把今日听到的话一字一句说给太子听,然后问他一句:这话是赵道生要问的,还是他自己要问的! ”
转头看着李治,她苦涩地微微一笑:“陛下,今日阿贤只要将赵道生jiāo 给阿窦处置,我就当这件事不曾发生过,如何?”
李治松了口气:“好,好!媚娘,我就知道你最是大度了! ”
他的脸上那如释重负的喜意实在是太过明显,琉璃纵然对李治并无半 分好感’不由也默默地低下了头去。
随着帝后面色转缓,殿内的气氛也渐渐松弛。恰好有人回报,晚膳已经备好了,武后便吩咐道:“阿刘,你先下去陪华阳夫人用膳吧。”
琉璃欠身谢恩,转身拉住了光庭的小手,这才发现他的手心一片冰凉。低头ー看,光庭乌溜溜的眼睛里全是惶然,却qiáng忍着ー声也没吭。
琉璃心疼得只想把他抱起来好好安慰,却到底只是握紧了光庭的小手,带着他ー步步地退了下去。
她听见身后武后长长地出了ロ气:“陛下,您也莫怪阿刘多事,我也是刚刚才晓得,裴家六郎和他家大娘子去年八月里便定下了亲事,大娘子日 日戴着的那个项圈,便是库狄氏亲手送的。阿刘对六郎难免会上心些,这 做母亲的为了儿女,原是唯恐不够周全的……”
琉璃心头一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恰恰对上了李治扫过来目光,那 眼神里带着往常的厌憎神色,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难以遏制的狂 怒,就好像她不是定下了一门亲事,而是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琉璃只觉得一股惊悸仿佛从脚底直冲上来,耳边一阵嗡嗡作响,好容 易才咬牙跨过门槛。转弯,下台阶,上回廊……身后的墙壁终于一层层地 将那道冰冷的愤怒目光隔绝开来。琉璃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不停地轻轻颤抖——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个地方又出了问题?
光庭抬起头来,疑惑又委屈地叫了声:“阿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