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笑道:“挑开了,那些有心出宫做妾的,也不好意思为这种前程明着施展手段吧?有些事qíng,心里有数就好,给他们留层纱布遮羞,他们才能无所顾忌。”
玉柳越发困惑起来:“那这样选出来的,岂不是都是些……手段厉害的角色?毕竟都是要去伺候相公们的,是不是挑些对皇后忠心的更妥当?”
武后笑吟吟地瞅了她一眼痴儿!你以为外头是什么好地方?若是没几分心机手段,到了外头能有立足之地?我费心选她们出来,是让她们出去被人踩的么?至于忠心……玉柳,让你去给相公们做妾,你肯不肯去?”
玉柳摇头不迭。“不是玉柳推脱’这还不知会赐给哪位相公,也不知是否入得了他们的眼,更别说日后能不能为殿下效上力。要为皇后效力,哪里比得上留在宫中?”说到这里,她蓦然醒悟过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殿下圣明。”
武后微笑着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了窗外。掩映在漫山遍野的斑斓红叶 中,九成宫原本jīng美的亭台楼阁越发显得金碧辉煌。在宫墙外的世人眼里,这里是富贵无边的人间仙境;在宫墙内的大多数人眼里,这里不过是寂 克安逸的休养之所;而在那些年华渐渐老去、前途依旧渺茫、美貌和雄心却 尚未磨灭的女子眼里,这里大概是最令人窒息的牢笼了吧,只要有改变现伏的一线机会,她们都会死死抓住——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她们一个机会?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感慨:“玉柳,你记清楚了,对世人来说,所谓忠心,不过是得失利弊的衡量。她们既然会被送进来当宫女,家人是指望不上了;既然被圣人转手送人,也不能指望圣人以后为她们出头;若想有一个比当宫女更好的前程,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我。你说,她们还能对谁忠心?”
玉柳深深地弯下了腰去:“玉柳记住了。”
玉柳做事原本妥当,三五天之后,各处便陆陆续续送了几十个宫人过来。武后和颜悦色地细细问了一遍出身来历,把她们都留在了后殿,又是让人过来量体裁衣,又是让人重新教导礼仪——只有学得最好的才能留 。御容殿的后殿里,顿时又漾起一片杀人无形的刀光剑影。
玉柳冷眼看了两天,还是忍不住寻机向武后回道这里头有几个心术实在不正。像那太原何氏,出身样貌都极为出众,不出意外定会入选,却对同一个司里出来的人暗下辣手。还有那扬州丁氏,看着老实,背后最会挑唆人,绝不是个安分的。”
武后嗤笑了一声:“安分?安分的不在宫里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要抢着出宫做个婢妾?那几个相公,哪一个不是年过半百,哪一个又是潘安宋玉?她们肯去,不过是为了权势前程。你说的这两个只怕都是笨的,才几日工夫就现了形,真正不安分的,你只怕还没留心呢!”
玉柳不由有些吃惊:“殿下看着谁不妥当?”
武后思量了片刻才问:“你可注意到那位长安赵氏了?你不觉得……”
玉柳有些愕然,是来自尚寝局司苑的赵氏吗?她相貌出身也颇为出挑,难得xing子聪颖又厚道,旁人几次暗算,她都悄悄躲了过去,却没言声,又最肯帮人。玉柳还案子可惜过,此人若不是分在那种冷僻衙门,只怕早就出头了。皇后的意思是此人表里不一?她忙道:“殿下若是觉得她不妥,奴婢这便把她打发回去!”
武后想了想还是摇头:“无妨,聪明人自有聪明人的好处,横竖我是按圣人的要求挑的人,最后也要把她们jiāo给圣人处置。她们若能得偿所愿,自然不会忘记自己是从哪里出来的;就算惹了祸,相公们难道能怪到我的头上?”
玉柳点头道:“殿下说的是,奴婢只是担心,她们都是要先送到圣人那边的。”
武后语气淡然:“那又如何?难不成咱们还能qiáng着那些不愿出宫的人去伺候相公,还是选些上不得台盘的去凑数?圣人这两年在女色上已是淡多了,眼下又指着这些人让李敬玄他们感恩戴德,未必会有那心思。实在有不知进退的,我如今还怕什么?且等着看她们的手段便是!”
玉柳暗暗叹服,对这些宫人越发留心。七八天之后,武后将最后选出的十几个人打扮一新,送到李治面前。李治也是连连点头,没几日便陆续赏了出去。容色最出挑的何氏第一个给了李敬玄,看着最老实的丁氏则赏给了七十五岁的司刑太常伯卢承庆。只是那赵氏和另一个姚氏,却一直留在了丹霄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