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小寨子的第二天,又有第二批人赶了过来。这些人里,几乎没有妇孺,恐怕是路上丢掉了。又过了两天,第三批人逃亡的人路过,带来了新的消息:王城被毁了,王与太后的人大战一场,各有伤亡,已经分头出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们走到半路,就遇到了塌方,有一半的人被埋在了土石里。
女杼感到qíng况不妙,决定提前离开村寨,她用另一件首饰换了寨子里的一头驴,又用一些贝币换了些gān粮,将儿女与包袱放到了驴背上,自己扶杖而行。不再与这一群人同行——人多了,固然可以互相照顾,但是如果队伍里的青壮年男子心地不好,与他们同行反而会有危险。
各种意义上的。第三次逃难的女杼见识过太多逃亡的惨剧,易子而食者有、jian-yín-掳-掠者有,见到一口吃食便疯抢的就更多了。头上的雨下个不停,再呆下去,村寨里的存粮也会很快吃完,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不敢耽搁,母子三人赶紧继续赶路。愈靠近荆国,愈是没了平坦的大路,天上下着雨,女杼只能根据树木的长势来判断大约的方向。遇到有人踩出来的痕迹,跟上去。卫希夷在驴子上坐一会儿便跳下来,与她轮流歇脚。女杼也不推辞,如果她在路上累倒了,母子三人就死定了。
终于在gān粮吃完的时候,到了一所小山村。
女杼也病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33章 第三更
看见小村的时候,卫希夷开心极了,险些扔掉手中的竹杖跳起来。指着影影绰绰的房舍对女杼道:“娘,有人家。”
女杼从驴子上下来,口角露出一点笑影来,遭逢巨变,对她的打击是巨大的,但是有这样一个充满活力、野蛮生长的女儿,又让她的希望不至于破灭。如果女儿一直哭闹不休,又或者体弱多病,她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绝望好了。
看着很近,驴子还是不紧不慢地走了好一阵儿才到。卫希夷歪头看了一下这村寨,小声对女杼道:“有点破。”不说比王城,连王城边第一个小村子都不如。不是小,不是旧,那是一种灰败的颜色。夹在山间,不细看险些认不出来。
村寨里的人也面带僵硬之色,女杼进村前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寨子,对儿女们说:“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歇一歇就走,还剩多少贝?”卫希夷道:“我怀里还有五朋。”五贝为一串,两串为一朋。
十个贝。
够换点吃的撑到下一个地方了,女杼抬起头,望向铅云密布的天空,只盼着雨早些停才好。走进寨子里,与寨中长者对话,都是由卫希夷来完成的。她装成是“夫人”的小侍女,因为南方水灾,所以回北方的娘家避雨,天晴了再回来。路上因为山路塌方,车队被掩埋丢失了,只好换了头驴往北赶。
这么讲,其实也没有错啦。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如果是逃荒的母子三人,就要被轻视一点。如果是一位回娘家的“夫人”,姑且不论这位夫人的丈夫是不是还活着、父母兄弟是不是得势、本人是不是穷得只有一个侍女。至少在一开始,都会得到一些礼遇。
母子三人计划停留的时间很短,他们的相貌也很能唬得住人。美丽就代表着qiáng大,判断的标准就是这么的简单——只有优渥的环境才能养出白皙的皮肤与柔嫩的面容。一看就是上等人。
一切到这个时候,还是很顺利的,直到女杼半夜发起了烧。
卫希夷心里挂念着父亲和姐姐,但是自从踏上逃亡的路,便再也没在女杼面前提一声。
照顾母亲和弟弟占据了她大部分的jīng力,女杼是成年人不假,却已是四十岁的妇人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祖母级的人物了。女杼生活的条件算是中上,还不显老,其实她的同龄人大部分已是两鬓斑白、面生皱纹、腰背佝偻了。其他的人,在没活到这个年纪就已经早早地死掉了。女杼看着严厉,在家里已经抓不住女儿了。至少上蹿下跳,卫希夷觉得自己比母亲还要qiáng些。
弟弟又还小,卫希夷自觉地承担起了照顾他们的任务来。顺手摸点儿吃的,野惯了的小姑娘比起距上次逃亡已经过了二十年的妇人,总是顺当的。gān粮能吃这么久,也是多亏了卫希夷能搞点没打坏的果子、来不及跑的田鼠、躲起来的虫子——她最大的猎物是一条菜花蛇——配着gān粮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