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问他:“你觉得张家小姐如何?”
他迷茫著脸勉qiáng敷衍了两句。
合上房门就迫不及待地拆开宫里刚送来的信件:
“恒修,朕有看奏折,刚好方大人来了,朕就让他和朕一起看。後来皇叔也来了,朕就和皇叔聊天,方大人继续看折子,皇叔的脸色很不好。御花园里的白莲花快开了,好像等不及你回来了,朕已经让小齐和恒俭去想办法了,一定要等到你回来才能让莲花开花。一个人站在莲池边上心里不好受,没什麽好看的,朕等著和你一起赏莲。快回来吧,等莲花开了你还没来,朕就打算把小齐和恒俭调到北边支援秦元帅去。”
果然又拿小齐和恒俭撒气,脸上却笑开了。
望窗外,落花满架,杨柳依依,一对huáng鹂在枝头“啾啾”唱著。把平安结和信纸摆在一起,弯著眉眼发呆,才几天,就魂不守舍了。
“恒修,朕昨晚睡不著。带著小齐和恒俭去吃馄饨面,小齐说不怎麽好吃,恒俭不说话,朕让恒俭付了钱。以後再去吃就别付账了,朕让恒俭jiāo足了三年的份。其实朕也觉得不怎麽好吃,跟上回和你一起吃的时候比,一点滋味也没有。回宫的时候看到周大人正被周夫人揪著耳朵从chūn风得意楼里拖出来,朕挺羡慕他的。”
“恒修,方大人正在帮朕看奏折呢。皇叔刚刚送点心来,真是,看奏折又不会饿死。朕看奏折的时候,你就不来给朕送宵夜。”
“恒修,太後又送画像来了。一个比一个难看。朕让画师给你画了一幅,画得一点都不好,朕想烧了,没舍得。朕自己也画了一幅,小齐问朕这是谁,恒俭说像是锺馗,现在他们正在抄《帝策》。翰林院说要修国史,朕想让他们俩把历朝的国史也誊一遍。”
“恒修,你什麽时候回来?朕想你了……”
“恒修,朕想你……”
“恒修……”
日日跪在祠堂中对著先祖们的灵位,“忠毅”、“惠德”、“显仁”、“纯善”……历代陆相殚jīng竭虑方换得如今陆家这如日中天的显赫名声。母亲点三炷清香,跪於案前,喃喃的经文声,幽幽的檀香。
格窗半明半晦的光影间,陆恒修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谁的面容:凤眼狭长,眉梢上挑,龙腾九霄的金冠,气泽云绕的huáng袍,水红色的唇似笑非笑,黑色的眼瞳灿过了五色琉璃。
金銮殿上他横威立目朗声道:“朕要立陆恒修为相”,墙根下他扁著嘴委屈地唤一声“小修”,更多时候,被他拥在了怀里,看不见表qíng,听见他“咚咚”的心跳:“朕喜欢你……朕等你……”,出城时还捏湿了他的袖子,一遍又一遍地说著:“早去早回”……
相思成灾。
“你在想什麽?”母亲忽然回过身来问。
“我……母亲,朝中有事……”
“是吗?”
“是。”
“去吧。”
起身时,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息,如同祠堂内缭绕的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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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不停蹄地往相府赶,从没有过这麽急切的心qíng,有一个声音不断催促著:回京!回京!回京!行至城门口时,却生生勒住了缰绳,任凭心底如何的波涛汹涌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已近huáng昏,残阳如血,西风萧瑟,巍峨的城门下是谁抱膝独坐,低下了头只看见两条拧在一起的眉?又是谁徐徐抬起头来,半张著嘴满脸惊诧?翻身下马时,看见他露出傻傻的笑。奔过去拥抱他,他在耳边轻轻地说:“回来了?”
“等了多久?”翻滚的qíngcháo让声音也带著一点闷闷的哭腔。
“就一会儿。朕想早些看见你。”他却笑得开怀,细长的指cha进发间,顺著他浸染了一路风尘的发丝。
“笨……”我若不提早回来呢?我若延误了行程呢?堂堂的九五之尊就这麽没面子地缩在城墙下等麽?怎麽这麽笨?
嘴角却止不住地翘起来,眼中酸涩得要落泪。
“朕就知道你会提早回来,小修舍不得朕的。”他得意洋洋地说,夕阳下,连笑容都好似镀了一层金般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