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记/狐缘_作者:公子欢喜(28)

2016-11-27 公子欢喜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终究没保住贵武。」苏凡惋惜。

  「那也是他活该。」篱落喝口热茶道。

  苏凡便想起那首《上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对他确实是爱到深处无怨尤了。」

  「她又不知那是女鬼,我看是妇人的嫉妒吧?」篱落不以为然。

  「嫉妒也是出自爱心,如若恨到如此地步,想见她对贵武亦是爱到不能,即使灰飞烟灭也要记得他吧?」

  篱落听出苏凡话中的敬佩,不由得凑到他面前,一双眼细细地打量他,「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你真信?」

  「你不信?」苏凡反问他。

  「天荒地老的事,不到天荒地老谁也不知道。」篱落看着窗外,手中的茶盅袅袅散着热气。

  苏凡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窗子都蒙了水汽,迷迷糊糊只看见白雪皑皑中一树红梅光华灼灼。

  冬季农闲,家家都烧热了炕头,关起门来足不出户。学堂也放了假,苏凡便终日窝在家中看书写字。

  起先管儿还闷得荒,三天两头地跑去找庄里的孩子玩耍。篱落也嚷着没意思,晃出去逛一圈,东家喝口茶西家嗑把瓜子,顺手又带回来两小坛家酿的土酒。

  「人家是客气,你怎么真就当了福气?」苏凡觉得自己越发不好意思见左邻右舍了。

  篱落听得不耐烦,小酒盅递过来堵他的嘴。苏凡半推半就,拗不过他抿了一口,酒xing激烈,脸皮子上薄薄发了层汗。

  狐狸笑得开心,眉梢翘动,舌尖一勾,杯沿上的酒渍舔得gāngān净净。

  入喉的酒就在苏凡腹中火辣辣地烧了开来,星火燎原,浑身软得使不出半点劲。

  篱落只见苏凡脸色绯红,一双眼含了雾气迷迷离离看不真切,略显苍白的唇上还留着酒液,晶莹水润,竟添了几分chūn色。

  「这边,也擦了。」他忍不住凑上去,嗓音暗哑,淡金瞳深如一池秋水。

  背靠着墙,书生退无可退。

  已经近在咫尺,肩头的乌发里掺进了银丝。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非礼……」脑海里依稀想起几个字,破碎不能成句。

  鼻尖碰上了鼻尖,呼吸急促又极力压抑,唇瓣颤栗,舌在口中蠢蠢yù动。

  「先生……」

  门「匡─」的一声突然打开,冷风夹着雪花,快扑灭了炉中的烈火。

  苏凡反shexing地推开篱落,胡乱抓起本书把脸埋进去,半天说不出话。

  管儿的手还推着门板,瞪圆的眼睛一眨一眨,张口结舌。

  「小鬼,还不快把门关上,想冻死你家先生是不是?」篱落摸摸鼻子,坐回原来那张软椅,又抓了把瓜子在手里,有意无意地瞟着苏凡熟透的脸。

  后来,下一阵雪,天就冷下十分。

  狐狸不冬眠却也畏寒,缩在火炉边就再不肯动弹一下。苏凡由得他们去,清清静静地倒也合他的意。

  看书看乏了,篱落就拉了他过去,野史外传、山间奇谈,一桩一桩地说来解闷。管儿听得咋舌,张大了嘴好半天合不上,苏凡也觉得离奇。书斋里红袖添香的画中仙,荒山中朱瓦广厦的千金女,还有风雪夜一盏幽幽摇曳的牡丹灯……

  听到入迷处,就忘了外头呼啸的风雪。方才的困乏也解了,筋骨舒畅,是他悄悄靠过来在他背后揉捏挤按。

  诗书、暖炉、清酒,外加身后的依靠,所谓安逸闲适不过如此。

  转眼就到了年末。整个靠山庄似从冬季的长眠中忽然醒过来一般,喧嚣不可与往日相比。

  杀jī宰鸭,煎炒烹炸,贤慧的媳妇个个都卯足了jīng神,要在除夕夜的饭桌上分出个高下。

  戏班子又装扮齐全着在糙台子上演开了,闹天宫、瑶池会、琼台宴……都是庄里人爱看的热闹戏,皂靴过往翻腾如làng,水袖来去漫卷似云,锣鼓声三里外都听得分明。

  苏凡见王婶一个人孤寂,就把她接了来一起过年。有了她的cao持,记忆中冷冷清清的年这回竟意外地有了样子。chūn联、窗花、倒贴福……都是红艳艳地,样样齐备。

  chūn联是篱落抢了苏凡手里的笔写的,往门框上一贴,庄里有闺女的人家又围着好一通地夸,急忙找了红纸来也求他写,狐狸乐得快不知「谦虚」二字要怎么写了。

  「他原本就不知道。」管儿噘着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