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珞心中一跳,猛然想起连愚山那日咳嗽气喘的虚弱身影。
小书呆那样的身体,怎麽能、怎麽能……
云珞脑袋嗡地一声,突然站起身来,道:“我要见他。”
云璃深深望著云珞。
云珞再说一遍:“我、要、见、他!”
二人目光对视半晌,云璃站起身道:“你跟我来。”
云珞随著云璃来到後面的内室,屋里没有燃香,窗户开得通透,秋风一阵阵chuī进,却仍扫不去室内浓重的药味和沈甸甸的压抑之气。
云珞来到chuáng前,云璃轻轻撩起纱帐,连愚山憔悴苍白的面容呈现在眼前。
“皇上,您若是要指责他,质问他,让他心碎心死,就请吧。”云璃淡漠地道:“不过是要他死得快些罢了。”
“他、他怎麽会这样……?”云珞直直望著chuáng上沈沈闭目昏睡的人,颤抖地伸出手,却在快要触碰到时生生顿了下来。
云璃痛惜道:“逆天生子,本就大伤元气,何况连愚山生来身上就带著病根。我在浩瀚内海帮他悉心调养了多年,好不容易健康起来,若是身体qíng况尚佳,服用诞子丹孕育子嗣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他在受了连番打击之後,身心衰弱每况愈下的qíng况下勉qiáng受孕,无疑是自寻死路。你若是对他还有一丝怜惜,就放过他吧。”
云珞一阵昏眩,见chuáng上人双颊凹陷,消瘦如骨,原本白皙温润的面庞苍白得吓人,愈发衬得浓密的睫毛漆黑得像墨染一般。
云珞咬牙道:“若让他落胎呢?”
云璃轻道:“一尸两命。”
云珞的视线缓缓从小书呆的面上缓缓下移,最後停留在蝉丝被下的小腹处。那里已经微微隆起,只是隔著被子看不真切。
“皇叔,你……能救他吗?”
云璃沈默片刻,轻轻叹息一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望水神保佑。”
云珞默默凝视著小书呆,终於忍不住将手轻轻贴到他面颊上,只觉触手冰凉,没有一丝人的暖气。
“他为何不醒?”
“我给服了药……他需要休息。”
“……也好,他还是不要看见我的好……”云珞低喃,慢慢转身,道:“今日朕没有来过这里,所有事qíng朕就当不知道,朕这就离开你的睿麒宫,不会再来。”
云璃见他神qíng,不由痛心道:“珞儿,难道你们真的再没有机会了吗?”
云珞似乎没有听见,双目空茫,眉宇深蹙,忧心忡忡地踱出了宫殿。
连愚山并不知道皇上来过了。他现在走到这步境界,反而平静下来。横竖他也离不开,孩子也大得无法落下,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吧,只要孩子能平安出生,其他的便都无所谓了。
随著时日越久,身子愈重。连愚山在云璃的悉心调养下,身体渐渐有了起色,没事的时候,也能在院子里走上几圈。连愚山虽然被困在这深宫之中,心qíng却好转许多。
36
这日云璃来与连愚山说,因为年关将近,浩瀚内海有很重要的每年一度的大祭祀,不得不回去。何况他这才来京实在久了,积下许多事qíng没有处理。
连愚山自然知道事qíng轻重。他这几日本就不安,为了自己连累大神官丢下正事,久久难以回去,心里十分愧疚。
云璃道:“我要回去过年,举行完年祭才能回来,至少要两个月的功夫。你现在的身体不能远行,只能留在这里。你放心,我已jiāo代了亲信照顾你。只要按时吃药,不会有事的。”
连愚山道:“大神官,您为愚山做了这麽多,愚山有愧於心。正事要紧,您尽管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云璃想了想,没有告诉他皇上的事。
虽然不放心连愚山,但云璃要事在身,没有办法,只好详细地把连愚山的事qíngjiāo代给小神侍小九,又请了一位亲信的大夫为连愚山续诊。
连愚山的身体已经稳定多了,两个月内应该没有大碍,何况云璃又请了那位医术高超的人来亲自为他看诊,因为还是十分放心的。至於云珞那边,月余来不见他来为难连愚山,还命人送来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可见对连愚山,他心里始终是有qíng的。只可惜发生了那件不可改变的憾事,二人之间如隔了高山深海,再深的qíng也难以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