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越向南走,越发暖和,一行人倒像是游山玩水般。
顾翛刚刚睡下,马车微微一顿,十三飞快的爬了上来,在榻前坐定后,便道,“小姐,前方还有五里便到秦川了,我们在秦川也开有客栈,住那里吧?”
一路上虽也惬意,却没有在安安稳稳的榻上睡过一觉,十三很担心白苏的身体受不了,毕竟半个月前才刚刚吐过血。
“不用了,赶快到姜国吧。”白苏垂眸看着顾翛的睡颜,神qíng安详。
“是。”十三一如往常,只给建议,绝不询问白苏心里怎么想。
“香蓉,你怨我吗?”白苏忽然问道。
正在一边给顾翛做衣服的香蓉,微微一怔,不禁问道,“奴婢为何要怨您?”
“你不是爱慕固吗?他是顾连州的暗卫,你却只能因着我,与他每每错过。”白苏缓缓道。言语中“顾连州”三个字狠狠刺痛了她自己的心。
这几日,她的梦越来越多,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在那片如紫霞绚烂的林子中,他拂下一身花瓣,一双墨玉眼凝着她,用清朗的声音道:在下顾连州。
香蓉笑道,“您不提起,奴婢都快忘了这事qíng呢,qíng分这事儿一旦久久没有着落,也就淡忘了。”
香蓉的声音让白苏回过神来,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是吗,原来记xing好,也并非全然都是好事,我原本以为是老天赏饭吃,却不想也是磨人。”
白苏的记xing一向好,每一件小小的细节都不会忘记,所以但凡感qíng,也都比常人记得时间更久一些。
“qíng深不寿,慧极必伤。”白苏声音微颤。
香蓉和十三诧异的看着她,因她一直敛着眉目,也看不出究竟是何神qíng,可是她们两人都清楚的明白,用“qíng深不寿,慧极必伤”这句话来形容白苏和顾连州,实在很是贴切。
用qíng太深,感qíng无法长久,聪明太过,反而会被伤害。果然,感qíng之事,还是要糊涂一些的。
白苏说出这句话,就连一向八面玲珑的香蓉也不知怎样接话了,她们的小姐什么都明白,但明白又能如何,明白也却放不下,不能释怀,真还不若糊涂。
这厢正沉寂着,车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车往道旁靠了靠,那马蹄声却是在车旁陡然止住了,随之马车也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倨的声音,“陆将军。”
“嗯。我同你主子说说话,找个地方停了吧。”陆离依旧磁xing的声音,比别的时候听起来柔和许多,第一次让白苏没有了惧怕的感觉。
外面没有倨的回答,顿了一息,倨转而询问白苏,“主公?”
“停了吧。”白苏道。
马车行了一小段路,在道旁的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
白苏裹上狐狸毛大氅,在十三的搀扶下,下了车,一抬眼便看见两丈之外拄着长剑迎风而立的一袭玄色铠甲。
白苏还刚刚举步,陆离便敏锐的察觉有人走近,转过身来时,风chuī拂的墨发在棱角分明的脸颊旁边乱舞,他烦躁的皱了皱剑眉,看见白苏走过了,开口便道,“德均不要你了?”
顿了片刻,转而问道,“你不要他了?”
白苏站在他对面三尺的地方,轻轻笑道,“谁不要谁,有这么重要吗?”
不重要,陆离知道,无论是谁不要谁,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你这妇人忒的歹毒,自己走倒也罢了,将旁人的大子竟也拐走”陆离冷哼道。
这个时代,便是正妻也不如大子来的重要,妇人可休可弃,然而大子却永远是大子,是的第一个血脉,以后降生的孩子,谁也比不得他尊贵。
白苏走到陆离身侧,也与他一样背过身来,并肩而立,“将军是来为他讨公道的?”
陆离侧头打量白苏几眼,她依旧是一袭浅青色曲裾,外面罩着白色狐狸毛大氅,与她那张莹白如雪的容颜相映,冰为肌玉为骨,生完孩子后,白苏的皮肤比之前更加细腻白皙,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小巧挺翘的鼻头也被冷风chuī的微微发红,以花为貌,大抵上也就是这样了。
“把孩子抱来我看看。”陆离转头对十三道。
不等十三请示,白苏淡淡道,“去吧。”
从她朱唇间溢出的雾花卷曲蜿蜒,刹那随风飘散。陆离回过头去,两人便就这么静静站着,直到十三把顾翛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