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姿态懒散,她一直都是没有正行惯了,顾翛从小到大也不曾见过她这般郑重的神色,这般郑重的语气,当下也稽首道,“孩儿受教。”
白苏打了个呵欠,站起身往书房走,“你明日就随永宁公主去尚京吧,呆在政阳府,美人儿是不会投/怀送/抱的。”
顾翛见母亲又没个正经,正yù反唇相讥,却又闻幽幽低语道,“若是闲暇,便替我去阿婞坟头上烧几张纸钱。”
那声音不咸不淡,恍若呓语,又有些慵懒,几乎听不出任何伤怀,然而大爱无言、大悲无泪,真正的伤qíng又岂是区区惆怅,抑或几滴眼泪能够表达?
“真是无qíng。”顾翛哼声道。
白苏自知道顾翛指的不是李婞这件事,转过身讪讪笑道,“只要你这光华万丈的美少年离开政阳,我与你父,还有两个弟弟,也能喘口气,我们家在这世上可只有你一人还‘活着’,就代表我们全家,去惊艳天下吧”
说着,她又折回,一脸郑重的拍拍顾翛的肩膀,道,“任重而道远,少年你要努力。”
顾翛咬咬牙,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把他当什么?娈童还是美姬
不过,看在方才母亲十几年难得正经一回的份儿上,顾翛忍了。
白苏歪着头,看顾翛没有呛声,喃喃道,“没意思。”
顾翛气结,霍的起身,甩袖而走。
看着那一袭玄袍如风一般的卷出院子,白苏眼中闪过一丝暗淡,圣人言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果然如此。
罢了,人要知足才能常乐,白苏心中长叹,仰头对上皓皓明月,嘟哝一声,“大神医,你定然能找到烛武。”
旋即步履轻盈的绕过一簇芭蕉树,一眼便瞧见了负手立于窗前的一袭青衣,月辉皎皎,却永远比不上眼前这个俊美无铸的男子。
后续之咸池劫20
翌日,顾翛便在镇国公依依不舍中,与永宁公主的车队一起上京。
因为顾翛也是临时决定要去尚京,所以镇国公府便连夜使人整装了一个车队,约莫有百人,镇国公尚嫌不足,偏要让永宁公主再留一日,他好给自己的宝贝孙子准备行装。
末了,还是顾翛劝说:顾子之的车队也有百余人,且也是顾府,同个宗族,大家一起走,也不嫌少。镇国公这才作罢。
其实若不是顾连州活着回来,并且镇国公还有另外两个孙子陪着,他绝对不会放顾翛去尚京。
顾翛见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府门口,目送他离开,直到以他的目力都看不清人了,镇国公还依旧立于原地。
镇国公中年得子,自然是颇为疼爱,但奈何顾连州因着母亲的关系从小便与他有嫌隙,而顾风华小时还算得体,长大之后竟是流连花丛,数年也不归家,如今坐拥天下,更是不得见,小儿顾风雅十九年前因李婞之死,从此郁郁寡欢,越来越沉默寡言,到如今竟直接搭个茅糙屋就住在了李婞的坟前。
镇国公晚年膝下无子孙,怎能不凄凉?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顾翛,能够与他说上几句话的,分别之际,确实舍不得。
顾翛放下帘子,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官道十分平坦,倒也不甚颠簸,顾翛这几日一直不曾好好休息,也就眯了一会儿。
谁知这一眯,就是眯了一日,到得傍晚时,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雨,起初是淅淅沥沥,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大雨滂沱,这北方的雨与南方颇为不同,下的极有气势,豆大的雨点密密的砸在车顶,宛如万马奔腾一般。
约莫过了两刻,大雨没有丝毫减小的趋势,而地上却已经泥泞了,马车开始有些打滑。
顾翛正听着雨声,忽闻外面,顾子之大声道,“叔”
顾翛掀开车连一角,见顾子之的马车与他后面不远处,隔着只有一丈的距离,顾子之的声音却被淹没在雨幕里,必须要吼出来才能听得清,“叔叔,道路泥泞,今晚恐怕是赶不到新平了,侄儿知道前方约莫五里处有一座寺庙,不如在那里歇息一晚,不知叔叔意下如何?”
永宁公主回尚京不急,顾子之作为族中派出护送之人当然也就不急,而顾翛就更不急了,他此行便是打定主意走到哪呢算哪儿,便道,“你安排就好。”
顾翛声音悠然,并不似顾子之那般嘶吼,却仿佛穿透了雨幕,直达顾子之耳中。
顾子之微微愣了一下,道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