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丽的女子轻轻叹息。
她已不再年轻,她的叹息,如风一样飘到山头。
让山在颤抖,雪在颤抖,因不忍而颤抖,似一个少女孤独地迷失在偌大的树林之中,埋头膝下,失声垂泣。
然后那洁白的雪在颤抖中裂开。
雪白的衣衫,雪白的面容,雪白的头发,连眸中反she着冷冷的雪白光泽。
一个雪白得看不出年龄和容貌的男人,持着管雪白的玉笛,静静坐在雪中,看着那黑衣的美丽女子。
黑衣女子悠悠道:"你在做一件让我不高兴的事。"雪白的男人淡淡道:"你并不喜欢圆月谷的人。"黑衣女子道:"可是,你不能伤害那个孩子。他是他唯一的弟子。"雪白的男人仍是淡淡的:"你可以把他带到地狱,让他一直伴着你。"他忽然抬头,笑了一笑,嘴唇漾起一抹淡红,才让人感觉到一丝人气。他道:"其实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在他这个年龄,你们早就在一起,还有了属于你们的孩子。"黑衣女子冷笑道:"可他的心底,还有着纯真,所以,他还是我们当年的那个小岩。"雪白的男人沉默良久,才道:"其实,你对他爱惜有加,只为他和元儿,已经是北极留给你的最后的亲人了。"黑衣女子狂笑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又想刺激我,千方百计告诉我北极已经死了。我告诉你,我不会相信。我的北极,我的星,不会死。--便是死了,他的灵魂也必得回到我的身边。"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眉宇之间撒落的仍是不羁不屑。
而雪白的男人只是持着自己冷冷的笛子,看着她,雪白的眸光渐渐闪动一丝感qíng。
那感qíng,竟然,是怜悯。
然后,是一声无奈的悲叹。
黑衣女子忽然愤怒。一种苦苦掩饰的心事,一旦被曝于烈日之下的羞恨。
她仰起头,握紧了腰间的刀。刀柄镶的珠宝,已经褪了颜色,但檀木的刀柄却被汗水渍出了金属一样的光泽。
"弦冰,你听着,如果你再敢对这孩子下手,我不会对你客气。"雪白的男人叹道:"你会保护他,就像保护你的北极。"黑衣女子脸色煞白,眼中she出了凌利的光华,痛,怒,恨,伤,诸般qíng感jiāo替,天地之间,仿佛都变作了这叫作弦冰的男人一般的雪白之色。
弦冰看着黑衣女子把刀柄握得越来越紧,低头叹息一声,拔身站起,抖落白衣上那几乎那不出来的雪花,瞑目捻指,低低念诀。眨眼之间,弦冰周围涌上一层黑雾,黑雾极浓,但片刻即散。
等黑雾散开之际,雪白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只有凌乱撒落的几星积雪,明白地证明,那个叫弦冰的雪白男人,并非虚幻人影,海市蜃楼。
黑衣女子不觉收敛了不屑之意,凄凉一笑,纵身飞起,跃离山头。
落脚之处,踏雪无痕。
只有偶尔几滴微小的积雪凹陷,形如水滴。
却是那黑衣女子,几滴热泪,滴在那积雪之上,无声溶化。
方岩等至夜方到刀神门。这时比他们晚上山的江湖豪杰都已经到了。
门下弟子听得说是圆月谷弟子前来贺寿,飞跑进去通报。
不一时,许多弟子簇拥着二人前来,一个是面目很清逸的中年男子,另一位则年轻许多,而且面如冠玉,十分俊美。
方岩来前曾特地查过刀神门主要成员资料,知刀神素来不问事,早把门主之位传了他的四大弟子,所有事务俱由他的四大弟子打理。这二人便分别是刀神的二弟子柳清尘和四弟子花如雪,立即上前见礼。若算起辈份,这二人要高出方岩一辈,所以方岩以前辈之礼相见。
二人久闻方岩是北极弟子,自是不肯怠慢。田笑风、林如龙虽是一方大豪,与圆月谷的嫡传弟子相比起来,却算不得什么了,反是沾了方岩的光,才能得到刀神弟子的亲自招待。
但入厅落座排上晚宴之后,花如雪还是忍不住笑问道:"我们下午便听得飞鸽传书,说道是圆月谷的妙剑公子要来,预备着申时就该到了,怎知到这会儿才接着人。……下面说,他们专派了一名弟子送你们来,又都换了马。"方岩面色沉了一沉,道:"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暗算。"花如雪惊讶道:"暗算?暗算你们?"放眼天下,敢暗算圆月谷弟子的人,实在是不多。
更何况,圆月谷弟子的身手,岂会寻常?即便一普通剑使,亦可行走江湖游刃有余,更别说是北极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