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九重春意妩_作者:寂月皎皎(17)

2016-11-25 寂月皎皎

  抬起头,唐天霄已懒懒散散地趿了鞋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自己一头倒在软榻上睡了,才又重复了一遍:“你睡chuáng吧!”

  我不由惶恐,惊呼道:“皇上,不可……”

  再怎么着心怀不满,我也深知他是大周至尊无上的皇帝,也是雅意遥远未来可以幸福的唯一指望,也许……也是我的指望。

  “觉得过意不去,那帮朕捶会儿腿吧!今天走路走得久了,累……”他打着呵欠,半含笑意,倦慵地望向我,带了少年的顽皮和促狭,“朕不睡着,你不许去歇着。”

  那样的笑意,忽然便让我想起,唐天霄和我同龄,甚至比我还略小几个月。九岁称帝,当然是他人生最大的转折点;可权臣当道,他并无寸土之功而身处至尊高位,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只有天知道了。

  可他几乎天天这样万事不放心上般闲散地笑着,甚至连喜欢的女子被人夺去,依然这般懒懒笑着……

  如果不是全无心肝,便是和我一样,隐藏得很深,很深……

  让人除了微笑,什么也看不到。

  本以为他一定会辗转很久睡不着,谁知我不过帮他捶了半盏茶工夫,便听得他低微的鼾声传出。

  惊讶着他的嗜睡,我为他盖好被子,悄悄退回chuáng上卧下,闭上眼,默默想着心事。

  不敢去想庄碧岚。

  那是我已不敢触及的伤疤,每次被撕开,哪怕只是小小的一角,我都不得不用钻心的疼痛一次次努力埋葬chūn笋般破土而出的记忆。

  可我不得不去想南雅意。

  当初向她伸出援手,多少是因为预料到了南楚的覆灭,希望为自己留条后路,才刻意加以结jiāo。患难之中相依相扶这么久,虽不是亲姐妹,也已不比亲姐妹的感qíng淡薄多少了。

  所以,我宁愿中断三年的守候成全她,哪怕嫁给那个豺láng般野蛮可怕的男子。

  所以,她在她的幸福和我的生命之间,选择了放弃她触手可及的幸福,哪怕那是她不知多少年期盼。

  南雅意没有看错人,唐天霄至少称得上品行端正,只要时时小心,我未来的日子不会太难过;可她自己呢?

  虽才匆匆见了两面,我已能断定,唐天重是个手段qiáng硬xingqíngbào戾的人物,不明缘由地喜欢上我,固执地寻找了那么多年,费了那么多的jīng力,若发现到头来娶错了人,他会怎样对待南雅意?

  想着那人线条冷硬刚qiáng的面容,正蜷着在锦被中惊悸发颤时,我听到了竹榻咯吱吱地轻响,隔了片刻,又是一阵阵咯吱吱轻响。

  转过头,透过轻而薄的明huáng丝帷,唐天霄在榻上不安反侧的身形落入眼底。

  他……竟没有睡着?

  在我安静卧下后,他那种睡不安枕的qíng形,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然后,他起了身,向我这边走来,轻轻撩开丝幔。

  我早已无声无息地闭上眼,恍若睡得正沉。既然他希望我认为他已经睡了,那么,我只能装作不知道他醒了。

  片刻之后,脚步声轻轻退开,渐渐传出细细的瓷器磕碰声,我才敢再度睁开眼。

  唐天霄正在喝酒,倒了一杯又一杯,飞快地倾入口中。隔了丝幔,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大体可以看得出眉宇间的失落和悲伤,连眼神也是凝固的,不复原来的灵动佻达。

  不知过了多久,他晃了晃酒壶,发现壶中已经空了,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那声呻吟,拖着长长的尾音,却给深深地哽在了喉嗓深处,勉qiáng辨识得出,其实只是两个字:“雅意……”

  酒壶被放回原处,他重重地坐回榻上,又重重卧倒下去,再也没有辗转不安,很快传来了均匀的鼾声。

  而本该盖在他身上的锦被,已经掉落在地上,明晃晃的宝蓝龙凤合欢绸面,散着凄冷的淡芒。

  我蹑手蹑脚过去,抱起锦被时,一枚挂着橙huáng色鸳鸯戏水缨穗的九龙玉佩跌落下来。

  抚摸着南雅意亲手编的缨穗,依稀感觉得到她当日编织缨穗时的笑语和柔qíng。我怅然叹息,轻轻将玉佩放到唐天霄枕边,才为他盖上锦被,回到自己被窝中继续躺着。

  自然还是辗转难眠。仿佛看到窗外有一线光亮透入,我才迷迷糊糊睡去。

  错谱鸳鸯,几处丁香结(三)

  换了个陌生卧房,又有个男子同处一室,本以为一定睡不踏实,说不准还会噩梦连连。谁知这一觉竟睡到了大天亮,迷糊中觉出有什么冰凉的物事爬过,这才惊得睁开眼,差点从chuáng上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