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霄皱着眉,顺手拿过那枚长命缕端详着,叹道:“你明白便好。其实……朕也无意伤害庄碧岚,只盼着生擒了他,能让庄遥投归天朝,从此南方安定,再无战事。”
为我这个红颜祸水,庄家差不多被南楚灭了族,只余了他们父子二人,被bī举兵谋反。如果大周以庄碧岚为质,再许以高官厚禄,西南不战而降,几成定局。
大局为重,江山社稷为重。唐天霄的算计并没有错。换了太后或唐天重,一定也会抛开个人的恩怨qíng仇,做出相同的选择。
可我又怎么忍心,让他们再因我而受人凌迫?
“皇上没错,错的是清妩。”我慢慢道,“当初就该死在皇后杖下,不该苟活人世,误人误己,徒增皇上烦扰。”
唐天霄低头摆弄着长命缕,无奈道:“谁嫌你添了烦扰?朕瞧着你就是庸人自扰!朕虽没去动皇后,但朕的心意你应该明白。朕醒来时听靳七转述你的境遇,心里也……疼惜得厉害,恨不得当时便下令打死那毒妇,当时便命人传口谕,要将皇后禁足,等着废后诏书。也亏得唐天重的毒下得太过厉害,朕半昏半醒,到底没人真去传旨,不然……”
原来,他并不是不关心,并不是不打算为我出头。半醒不醒时的愤怒,其实才是他的真心。
可惜,治国齐家平天下,到底国为先;清醒之后,他对他的皇后依然宠爱有加,好让他的皇后对他死心塌地。
他娶的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是掌握天下的权势。
“我……明白。”我明白,可我不能无视庄碧岚的困境,还有……我那像泡沫一样又渐渐升起的希望。
将手中的丝帕担作了一团,我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皇上当日的承诺还算数么?如果你……真的拥有了你想要的一切,就成全我和庄碧岚?”
他蓦地抬头,凤眸凛光闪烁,若有锋芒无声袭出。
我坦然无惧,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等着他金口玉言的再次承诺。
可这时他却笑了,散尽bī人的锋芒,宛如一个抢到了糖果的邻家男孩。
他举高了自己的右手,提着那枚编了一半的长命缕,“解开了!”
我茫然接过,才发现那两个死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美丽的双鲤鱼,只剩了鱼的眼睛和唇部没有编好。
我双手接过,继续编着长命缕,而他也没有说话,捧了茶盏,歪着头看我编着,安静得出奇。
一对鲜活的鲤鱼,很快在手中游弋。红色为主,配以青、白、红、黑、huáng五种代表yīn阳五行的彩色丝穗,便是端午节用以祈福驱邪的长命缕了。
我走到chuáng前,将这双鲤扣到帐中,理顺丝线,看着它在帐中左右摇摆,淡淡苦笑。
凤箫声绝沉孤雁,望断清波无双鲤。云山万重,寸心千里。
如果庄碧岚已经顺利逃出瑞都,从此,我们依旧天涯海角,相思成各。
唐天霄和我并肩立着,看着这双鲤长命缕,忽然萧索说道:“香囊也不给我佩,清茶也不给我泡,连宫人做了一半的长命缕,也只记得留给自己。真是无趣。”
他居然没有自称朕,抱怨的口吻,又像一个被抢了糖果的邻家男孩了。
我惊愕地转头看他,他已伸个懒腰,走到他惯常休息的卧榻上,舒展了身体躺下,果然一脸的无趣,竟闭着眼睡了。
略一犹豫,我解下那长命缕,扣到了他的卧榻上,又拖了条薄毯,想盖住他的胸腹部。
这时只闻他“嗤”地一笑,我的手臂给重重拉了一下,身体顿时倾到他的身上。
慌忙想站起身时,他的双臂收束,已将我拥在榻上,吃吃笑骂:“你这丫头,一点子东西,还得朕和你再三讨要才给?”
“皇上……”我窘迫地挣扎时,他的臂腕却加了力,不放我离开。
“不许跑,小气成这样,嘿!”他笑着,气息拂着耳边的发丝,痒得我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姿态,倒更像我蜷到他的怀里。
我甚至听得到彼此胸腔内激烈的心跳,腾腾地似要蹦出来。
“皇上,放开我……”我憋红了脸,紧绷着身体,感觉着他肌肤传出的热度,汗水很快濡湿了小衣。
“朕抱一会儿自己的妃子不成么?”他叹气,居然很委屈很直白地说道,“又没打算怎样你,为什么就让你跟见了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