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月貌,绝世才qíng,很快笼在那黑黝黝的小轿里,不见一分一毫。但听她清脆而平静地吩咐一声“起轿”,小轿便晃悠悠地远去,很快溶入幽深的夏夜之中。
低低叹息一声,我正要带了宫女回去时,听闻一串轻而急促的脚步声飞快传来,忙扭头看时,文书房的两名小太临正匆匆赶过来,向我行了礼,道:“昭仪娘娘,皇上今晚在怡清宫就寝,奴婢奉靳公公之名,前来通禀昭仪。”
两个小太临摘下两边的大红绫纱宫灯,以表示皇帝今晚会在怡清宫留宿时,我不禁回头望向南雅意离去的方向,仿佛又看到了她不经意般瞥向大道的目光。
淡然的目光后,是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早已被失望的漩涡席卷。
孤芳难付,chūn寒失花期(三)
唐天霄不久后便来到了怡清宫,依旧散散淡淡的神qíng,懒洋洋地问我:“雅意走了?”
我心下恼怒,反道:“雅意不走,皇上会来么?”
反讽之意已甚是明显,唐天霄有片刻沉默,立刻笑道:“她不走,我自然来不了。下午一直陪着唐天重挑马匹,刚又在一起用了晚膳,谈了些朝政之事。如果不是那边回报康侯夫人出了怡清宫,他还不打算就走呢。”
我苦笑道:“这么说,是他牵制着皇上,不让皇上见雅意?”
唐天霄本已坐下,听我一说,又站起身来,抱着肩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半抬起脸庞向我苦笑:“好吧,朕承认,朕也牵制着他,不让他见你。朕的雅意,真给他害惨了。”
“皇上,害惨雅意的,不是唐天重。”
唐天霄立刻点头:“嗯,朕就知道你想说什么。害惨她的不是唐天重,自然是朕了,对不对?”
“只有她喜欢的男子,才能让她开心;同样,也只有她喜欢的男子,才能让她伤心。”我尽力提醒,“皇上,你真不懂么?”
“懂,懂!”唐天霄有点不耐烦,“你就是一直怨朕没法儿把她从唐天重手中带回来!可你也是个聪明人,当下的局势,你不会看不清吧!”
大局为重,江山社稷为重。
我心里替他说了,也懒得再解释了。
不是不爱,只是没有爱到愿意为她舍弃更多。
也许有志于成大事者都是如此,而我和南雅意始终只是目光短浅的小女人而已。
所以,高门侯府中,不可能有我们苦苦寻觅的爱qíng和幸福。
看他洗漱了,我令宫女取来滚水和茶具,不紧不慢地装茶、烫杯、热壶、高冲、低斟,房中蕴藉清芬的茶香很快四散溢开。
唐天霄本来正无趣地坐在灯下练字,忽见我亲手泡起茶来,大是惊喜,掷了笔笑道:“原来雅意来看你你就特高兴,连带朕也沾了光,能喝上一口好茶了!”
他也不练字了,掷了笔走到我跟前坐下,居然安安静静地等着我泡茶,唇角的笑意很是跳脱,不羁中带了孩童般的欢喜。
我将茶盏双手送到他面前,笑道:“尝尝,比雅意的手艺怎样?”
唐天霄接过,小小啜了一口,闭上眸子,仰着头细品了片刻,点头道“你用的碧螺chūn,她用的龙井,各有千秋。不过……这泡茶的水好像不如她的好。嗯,应该就是水的问题,如果换上山间的泉水,必定更加清醇。”
我也取了一盏,拿舌尖细细品着茶水的清芬,慢慢道:“也许……不是水的问题吧?臣妾懒散惯了,并没有雅意那样的闲qíng雅致,每天天不亮就起chuáng,到梨花树上收集花上的露珠,一点一滴汇成小小的一钵。皇上每次去所喝的小小一盏,可能是她整整一个早上的心血。”
孩童般的欢喜消失了,他出神地凝视着窗外的夜空,凤眸深深,再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才说道:“这茶也不错了,朕喝着很是慡口。你不需费心去弄什么梨花荷叶上的露珠,不过一直呆在房中,难免闷坏了,有空还是出去走走的好。”
这话倒是正中下怀,我再顾不得旁敲侧击试探他对南雅意的态度,立刻说道:“说起这个,我还真想出去走走了。从三年前被送进这个见不得人的地方来,我还没踏出这宫门半步呢!”
唐天霄大是讶异:“你要出宫呀?”
我托着下颔,歪着头向他微笑,“是啊,想出宫走走,至少没有宫里那些眼睛尖刺着,还能自在地散散心,不用担忧谁一状告到皇后那里,又得个什么莫须有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