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九重春意妩_作者:寂月皎皎(9)

2016-11-25 寂月皎皎

  南雅意的xingqíng,颇有几分北方人的阔朗,从不在这些细节上留心,何况久在异乡,并无太多钱财积余。我在宫中已有近三年,当年很受杜太后怜爱,私蓄倒是不少,留着也是无用,不如帮着她将用得上的人笼络笼络,日后的日子也会舒心很多。

  陪着靳七喝了两盏茶,走到厅外台阶上张望时,回廊那头的卧房依然紧阖着门,明亮跳跃的灯火将茜纱窗映得鲜艳夺目,喜气洋洋,隐隐有低低的笑声萦出。

  我也不由弯了弯唇,抬头望向苍穹,只有几颗星子疏疏朗朗地闪烁着,月儿却是明洁,圆如玉璧,清澈如水,将檐间的飞花敷了一层薄薄的轻霜。

  今天是十五么?本该是月圆人圆的好日子。

  心里莫名地便有些烦躁,我扭头问靳七:“一路过来,这附近没人吧?”

  靳七笑道:“当然没有。皇上为姑娘们挑了这里,就为着这里僻静来着。不过等封了妃,这里可就住不得了!”

  凝霜已明白我的意思,笑道:“姑娘可是要出去散散心?披件衣裳,奴婢陪姑娘走一走罢!”

  我接过她递来的白底绣折枝绿萼梅的素锦披风,自行披了,低声道:“你们在这里留意皇上传唤吧,我一个人走走,呆会就回来。”

  踏出院门,嘱咐他们依旧将院门关了,我站在门前的青石路面前,朝两侧看了看。

  一边通向那条贯穿皇宫的小溪,一边通向观景台,观景台再转过去,便是德寿宫了。里面依然住着一位太后,却早不是当年的杜太后。从太后薨逝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再去过德寿宫,更没有去看德寿宫前的莲花是否盛开依旧。

  算算日子,再有两三个月,莲花又该开了。

  莲池我不方便去,但溪边倒还有几株野生的莲花。初chūn浣衣时看到尖尖小小的荷叶卷儿,居然惊喜了好一阵。

  一路果然半个人影俱无。我穿着细纱的月白薄衣,连披风都是浅淡之极的白色,雾气般笼着躯体;倒是下摆处的折枝绿萼梅,竟在月光下随着人的走动奇异地鲜活起来,清灵近妖。

  而我,也像失了魂的妖一般,神思恍惚地走向溪流,踏入溪边供人憩息的一座八角小亭。

  倚栏坐到亭边,扶住漆色斑驳的朱柱,有些缥缈的心思才收了回来。举目望向溪流两岸,林木葱郁幽深,被一圈薄雾笼着,森森地散着几分寒意;好在溪水倒还清亮,一条淡色的雾带萦在溪流上方,在月光下静静地飘动。

  近岸处,果然有一丛丛的荷叶正在月光下优雅摆动。天下一轮月,水中一轮月,将错落有致的片片荷叶照得如若美人轻装照水,纤裳玉立,飘飘似舞。

  再不知多少失了这种赏月观莲的淡雅闲qíng了。

  恍惚间,似看到有人喝得玉山将倾,蕴着清润润的笑意,握住我的手,柔声地低低吟颂:“莲芰香清,水面风来酒面醒。妩儿,是人的清香,还是莲的清香?”

  我微微笑了笑,提起裙裾,跨过栏gān,踩着没入脚踝的青糙,够着了水边一片荷叶摘下,嗅着清芬的淡淡荷香,慢慢倚着亭边的湖石坐下,像十六岁时那般,轻轻地唱起了江南的歌谣:

  “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

  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

  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

  闭上眼,正默默感受封存了许久的酸涩涌起时,我的上方,忽然传来了低沉的男子声音:“地上坐得久了,不冷么?”

  我再不料此时会遇到什么人,惊得慌忙站起时,只见一名男子正立于亭中,双手扶着阑gān静静望着我,一双微凹的深眸,有着异于常人的锋锐形状,不难想象得出他素常的沉雄冷峻,可此时似泊了月色的光辉,生怕惊吓着我般柔和着。

  见我望向他,他那不知凝立了多久的姿态才似松了一松,唇角僵硬地扬了一扬,俯身向我伸出了手,“我拉你上来!”

  他不是太监,身上散发的气度沉着而凛冽,甚至隐隐渗着久经沙场的杀戾之气,即便他尽量传达友好之意的笑容也不能冲淡分毫。

  这里属于冷宫地段,可也算是深宫。半夜三更,敢闯入深宫的男子只怕还没几个。

  望着他似曾相识的黑眸,我蓦地吸了口凉气,避过他伸来的手,从另一边飞快地搭住栏gān,踏上一只脚,正要将另一只脚踩上来时,那男子已走到我面前,居然毫不避讳地便来拉我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