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霄怔忡片刻,忽冷笑道:“便是骗朕,又怎样?朕既然已经站在这大周的最高处,该做的事,总还是要做的。只是朕必不饶她!”
他愤愤说完,转身往帐篷走去。
快到帐篷时,才略顿身,疲倦道:“朕休息片刻,才好……想想怎么整治她。你在外守着,有什么消息立刻告诉朕。”
“是!”
唐天祺答应着,却抬头望了望天色。
这么晚了,今天应该不会有动静了吧?
唐天霄身心俱乏,入睡颇快,但睡得并不安稳。
朦胧间,又是可浅媚妖娆如蛇的身躯缠过来,却笑容清澈。
“清妩姐姐教了我一支《薄媚》,叫我远离家国是非,以求岁月静好,一世安然。”
他迷糊中答道:“我也盼你远离家国是非。我愿和你同求岁月静好,一世安然。”
可浅媚却似未听到他说话,继续叹道:“《薄媚》讲的是越王用美人西子施展美人计复仇之事。吴灭越兴,西子被目以妖类,殒于鲛绡之下。”
他说:“史载,西子心仪的似乎是越国的一位大臣,可在吴十年,却爱上了吴王。”
她便捧着他的脸笑道:“换了我也得爱上吴王,听说他和你一般的风度潇洒,很有几分美色!”
“于是呢?”
“于是我不听母后的了,我不想迷惑你让大周大乱,我只想两国安泰,所有在意我的人,我在意的人,都不用担心随时丧命,朝不保夕。”
她欢悦地格格笑着,将他压倒在地上,亲着他,去解他的衣带。
唐天霄心舒神畅,正缠绵之际,却惊慌地蹬起了腿,叫道:“死丫头,别再想着作弄我!”
恍惚间,他似乎在肮脏不堪的gān糙上,有小小的生物一只接一只爬上他的头发;又似乎被哄到了小舟上,她晃动着船,看着他晕眩得站不起声,得意地格格笑着……
唐天霄惊醒,慌忙坐起时,却身上帐篷内的锦褥上卧着,耳边却还是那丫头促狭得意的笑声。
他定定神,那笑声才渐渐地逝去了,周遭一片平静,显然qíng势并未有变化。
可他为什么会突然做起了这个梦?
梦中的有些话,分明他们在大理寺大牢中互剖心迹时说过的。
那时,他终于确定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去喜欢她。只因她说,她不会让他的大周大乱,只求两国安泰,岁月静好。
他的背脊上忽然冒出了汗意,隐约有些完全不同的想法chūn笋般窜了出来,尖尖的,扎得心头阵阵疼痛。
她是北赫的公主,却没听北赫太后的安排,全心投向他的怀抱,当真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他也曾偶尔想过,却不认为需要为此事考虑太多。横竖大周qiáng大,北赫式微,她已是他的淑妃,他有足够的实力保住她并保护她。便是北赫不悦,如果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便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默认这桩弄假成真的和亲。
但可浅媚来自北赫,便是下了决心,会不会因此觉得她自己对不住那些对她寄予厚道的北赫亲友?
而她那些北赫的“亲人”,发现这颗棋子忽然自己会动了,会不会恼羞成怒?
她根本不是李太后的亲生女儿,甚至很可能连可烛部的公主都不是。
卸去了那点利用价值,她在北赫真的有知疼着热的人吗?
唐天霄忽然发现,其实他并没有下过工夫去了解她的过去。他根本不知道北赫把她当作亲人的家人到底有哪些。
他只知道,可浅媚行事泼辣,任xing不羁。
她怀念着北赫人对她的好,把很多人当作了亲人或好友,从不认为那些人有一天会翻脸不认人,也从不认为自己真心喜欢大周皇帝和有心狐媚大周皇帝一样危险,——甚至致命。
他喘不过气,猛地跳起身来,奔出帐篷。
唐天祺很是尽忠职守地守在外面,见他奔出,愕然道:“皇上,怎么不再睡一会儿?早着呢,这会儿还没到四更天。”
唐天霄急促吩咐道:“快,传令下去,禁卫军即刻撤兵回京,留下暗卫潜伏候命就好!”
唐天祺应着,叫来传令兵急急吩咐了,又纳闷道:“皇上,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唐天霄擦着额上的汗,低声道:“天祺,只怕……只怕你说对了。一旦面临大事,朕总在防范他人,很少设身处地为人着想。只怕……只怕朕害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