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媚,吃药了。”
可浅媚不答。褐色的药汁从她唇边滑落,滴向刚换上的洁净小衣上。
唐天霄慌忙用袖子给她擦gān,低低地哄她:“浅媚听话,快喝药!等你好了,我以后再不欺负你,行吗?”
可浅媚依然不答,她的呼吸细弱而炙热,憔悴得眼圈发乌;往日粉嫩小巧的唇gān裂着,泛着死一般的青白。
唐天霄继续哄她:“你若不高兴,可以欺负欺负我,好不好?”
她的眼睛低垂,眼睫gān涩涩的,不见往日的扑簌灵动,更不能睁开眼眸,如chūn水乍暖,那么地悠悠一转,明若宝镜开阖,璀璨晶亮,勾人魂魄。
她从来争qiáng好胜,即便对着唐天霄,也不曾遮掩自己的本xing,找尽机会想压他一头。
她该很乐意欺负他;他却后悔,已经包容她那么久,为什么不继续包容她一辈子?
可前提是,请让他知道,她的心里有他,并且满满全是他。
唐天霄哽咽,啜了一小口苦涩难言的药汁,亲上她的唇,小心地哺喂她。
她的舌尖出奇的僵硬,而且凉凉的,不复往日的柔软。
他揽紧她,如往日那般亲。昵地舔舐追逐,慢慢用自己的温热和柔软去唤醒她昏沉的记忆。
而药汁的苦涩,顷刻间四处流溢,无处不苦,无时不苦。
他忍不住便呜咽出声,有滚热的泪珠滴滴洒落,落于她瘦削苍白的面颊。
这时,他忽然感觉出了微微的振动,忙放开她细看时,只见她喉嗓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她在吞咽!
他又惊又喜,忙喊道:“药,快,快拿药来!”
香儿慌忙奉上。
他也不用小匙了,自己端了碗喝一口,转头吐哺给可浅媚。
只在这时,他感觉得出,她没有死,也许……也不会死。
她只是睡着了,以一贯的任xing和无礼,懒得去理他。
可若他缠得紧了,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去亲。昵她,逗。引她,她便也会懒懒地回应他。
也许有意识,也许无意识。
总之,她极缓慢地吞咽着他喂的药。
半碗药下去,唐天霄心头的酸苦愈不可忍,终于忍耐不住,把她抱紧在怀里,竟孩子似地大哭起来。
香儿、桃子深感自己有必要避开。
唐天霄平素里xingqíng虽好,可最近乖僻得很,保不准便因为她们看到了他的失态而心生不悦。
可她们正要离去时,桃子向可浅媚瞥了一眼,忽然指着她惊叫起来。
可浅媚gān涩的睫不知什么时候湿了。
一滴两滴的泪珠,缓缓地顺着眼角滚落。
她的唇微微地开阖,一下两下,根本没能发出声音。
可仅从那口形,她们立刻辨认出,她在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天霄,天霄……
吃了药,可浅媚的高烧至傍晚时略略下去了些,但到夜间却又高了上来,整个人烧得像个小火炉似的。
太医院已乱成了一团,研究了半天,依然只敢开了退烧为主的药来,却都道这样烧下去,能不能捱到天亮都难说。
庄碧岚闻知,也是着急,可惜他的身份尴尬,连南雅意都给扣在宫中一时不得相见,更不敢前来探望这位结义的妹妹了。
不过jiāo州却有位以针灸闻名的大夫正在他府上,遂悄悄荐给了唐天祺。
唐天祺已听得可浅媚病qíng极险,也是病急乱投医,也不管皇室与jiāo王矛盾重重,当即领了那人进宫,只说是自己找来的民间大夫,给可浅媚施了一套针灸术,一时却也看不出什么效用来。
唐天霄并不发怒,沉默地守在可浅媚身畔,平静得出奇。
这种平静却连唐天祺看着都觉害怕,担心他一怒之下,不但砍了太医的头,顺带连庄碧岚荐来的大夫也砍了,急忙带了那大夫出宫,连夜送出京城去了。
香儿、桃子等人一刻不住地为她用湿冷的帕子敷额或擦拭身体,期待能降下些体温来。
可她额上温度虽下去些,身体却依然冒着火一般滚烫,谁也不知道她在这样的烧灼里还能坚持多久。
一时唐天霄立起身,解了衣衫,换了件极单薄的中衣。
随侍的宫人只当他要睡,谁知他竟开了门,径自走了出去,步下丹墀,久久伫立于殿外空庭中。
此时已近中秋,白天尚可,夜间却着实得冷了,穿夹的走在外面都会觉出阵阵寒意直砭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