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浅媚只是静静地伏于其上,由着旁人将她怎样摆布,一动也不动。
再隔片刻,太医过来,只一把脉,便已白了脸回道:“这……淑妃娘娘已经没有脉息了!”
香儿等人站在一边已低低的抽泣起来;而老宫女擦着汗,也渐渐退了开去,只敢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没用了……已经没用了……”
唐天霄木然,勉qiáng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一步,便身体一晃,坐倒在冰冷的地面,看着被回地上僵冷仰卧着的女子,竟连伸出手指去触碰她的勇气都没有。
卓锐依然跪坐在可浅媚的身畔怔怔看着,忽转身向唐天霄行礼道:“皇上,微臣有从海外名医那里学来的急救法子,但恐怕要冒犯淑妃,有大不敬之罪。”
唐天霄仿佛连舌尖也麻木了,半天没能说话,只是略略点了点头。
卓锐便自侧面伏下,托起她的下颔,捏住她的鼻翼,深吸了口气,然后……对着她的唇缓缓chuī入……
唐天霄眸光蓦地尖锐,冷然在卓锐面庞扫过。
卓锐已顾不得抬头,松开她的鼻翼,却将手压向她的胸部,待其胸廓稳下,再重新捏了鼻翼对着她的唇chuī气。
如是反复数十次,唐天霄已忍耐不住,终于哑着嗓子喝出声来:“够……够了!”
卓锐颓然坐倒在地,望着依然无声无息的女子,慢慢握紧拳,呼吸间已有低低的哽咽之声。
唐天霄终于走过去,走近在片刻间还温香软玉抱满怀的女子,轻轻把她揽起。
薄毯滑落,露出因枯瘦而清晰凸出的锁骨,鲜红的胎痣赫然在目。
据说,若有来世,这样的胎痣还会长在原处,作为故人相寻的印记。
难道,真要等来世吗?
她这般地轻,湿淋淋的黑发搭在他手上,又是这般地凉。
可她的身体却还柔软着,柔软得仿佛随时如猫儿般懒懒地舒展了手脚,然后顽皮笑着,勾了他的脖颈便吻上前。
她的笑容总是明媚,如暖暖阳光下的玫瑰乍展。
满蓄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一滴滴滚落下来,落到那胭脂褪尽的苍白面庞。
而她似被那泪水烫着了,淡得发白的唇轻轻动了动,眼角缓缓淌落一滴泪珠。
唐天霄不可置信,颤抖的指尖慢慢拂过她眼角的泪水。
微微的温意正缓缓自指尖散开。
他蓦地大叫道:“浅媚!”
竟分不清到底是如获至宝的狂喜,还是痛彻肺腑的悲伤。
二人匆匆被送回怡清宫。
唐天霄不过落水受惊,等换了衣物,喝了驱寒的汤药,再休息片刻,便已复原得差不多。
可浅媚虽然苏醒,却已元气大伤。
屋中已燃起暖炉,那副渐渐回过温的躯体因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温暖,正缩在衾被中瑟瑟地发抖。
唐天霄望向侍奉的宫人。
香儿忙上前悄声回道:“已经换了衣裳,不过煎来的药没能喝进去,全吐了。还有……嗓子好像呛坏了,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呛水再呛得怎样,也不至于呛成哑巴。不说话和不愿意说话,是两回事。
唐天霄走过去,将蒙在她头上的被子拉开,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庞。
如风过荼蘼,冷雨侵透,满目的苍凉零落。
骤然被屋中的灯光打到脸上,她的睫毛颤了颤,慢慢张开。
黑黑的眼眸转动着,幽深幽深的目光从他的面庞滑过,有些微的辉芒一闪而过,很快归于沉寂。
唐天霄凝望着她,低声道:“告诉我原因。”
可浅媚没有回答,只是无力地霎了霎眼,神qíng极疲惫。
唐天霄愈发柔和了声音:“我待你怎样,你自然明白。若我有不到之处,不是之处,你好歹也该告诉我。我们夫妻一场,彼此也算恩爱和睦,就是你想我死,也需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对不对?”
可浅媚哑哑地咳了两声,终于开口说话,像扯碎被泡开的宣纸,钝钝的,沉闷而压抑。
她道:“李明瑗和卡那提都曾告诉我,我是南楚人,我的父母亲人都惨死在你的手中。你还下令屠了那个城池。我不信。你为顾全自己,保住大周江山,可能会不择手段,但总不致滥杀无辜百姓。”
想起可浅媚那次私逃前后对他的态度转变,唐天霄掌心发凉,立刻道:“你既然深知我,自是不会相信他们的话,更不该屡屡受他们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