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媚·恋香衾_作者:寂月皎皎(259)

2016-11-25 寂月皎皎

  四处的宫灯正在冷风里飘摆如扇,黯淡的光线照不亮辉煌殿宇和高大老榕投下的重重yīn影。

  单薄的素色小衣和散乱的乌黑长发逶迤于地面,一路扫过深秋的落叶,留下了长长的印迹。

  她像一具被人拆碎了的布偶,无qíng地扔入沉沉的暗夜中,彻底从唐天霄的眼前消失。huáng叶漫天,簌簌飘零如雨,很快连她留下的印记也chuī得不见踪影。

  来得轰轰烈烈,走得无声无息。

  只余了满屋依然亮热艳丽的帷幔陈设,在高烧的红烛下微微地拂动,似听得到少女清脆无忧的咯咯笑声,没完没了地dàng涤在耳边。

  这晚唐天霄独卧于怡清宫内。

  煎心的痛楚里,挨到天色泛白的时辰,他居然也能睡着了片刻。

  梦里,依然是可浅媚藏在鲜艳美丽的帷幔后吃吃而笑,他向前走了一步,拉开了帷幔,甚至看到她如凤凰扬起尾羽骄傲明媚,娇憨地投到他的怀中,说道:“天霄,我喜欢你,喜欢极了……”

  他欢喜抱她,却搂了个空,猛地惊醒过来。

  天色已明,不知哪里的窗纸破了,冷风chuī了进来,嘶嘶地响,像毒蛇游动时吞吐着蛇信。

  而他心里破开的口子似乎更大,忽啦啦的北风穿梭而过,让他周身发冷,连血液都像凝结住了。

  勉qiáng洗漱了,奉上的早膳再也无心食用。他问:“可淑妃那里怎样了?”

  靳七低低答道:“应该一切安好。太后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叫太医去,但奴婢曾让人悄悄送了两chuáng被子过去,又叫香儿先过去照应,听说下半夜就醒了,并没有发烧,只是没过说一句话,也没吃什么东西。”

  唐天霄按紧自己疼痛着的太阳xué,闭了眼眸沉默许久,方道:“传卓锐。”

  片刻后,卓锐已迈步进来,挟裹着cháo湿的水意跪于地间行礼,湿漉漉的黑发上闪着细细的水珠。

  唐天霄问:“下雨了?”

  靳七答道:“是啊,到了下半夜,忽然就变了天。”

  唐天霄便侧耳倾听,果然听到檐头雨水滴落的声响,一滴一滴,清清冷冷地碎于坚硬的石阶。

  他捧着茶盏,却没有喝,只瞥着听不到吩咐依然跪在面前的卓锐,淡淡问道:“卓锐,你跟着朕多少年了?”

  卓锐垂头答道:“承蒙皇上垂爱,自嘉和十年chūn天选到皇上身边,已有五年多了。”

  “五年……也不是很久。只是你和可浅媚认识的时间更短,这才一年不到吧?”

  他疲惫地叹息,“不过这世上有一种感qíng,并不能用相识的时间长短来衡量。听说有那疯魔了心的,看一眼便愿意生死相许。”

  卓锐脸色骤变,连忙叩下头去,颤声道:“微臣不敢!”

  唐天霄并不看他一眼,冷冷问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听说唐天霄话语中的杀机,卓锐呼吸不匀,伏地辩解道:“皇上,微臣知晓得并不多。淑妃曾向微臣打听过皇上可曾有过屠城之举,微臣否认了,淑妃当时看起来很开心。但后来微臣听说周、楚大战时晋州曾被屠,这才觉出不对……”

  “然后呢?那天淑妃突然发狂,是你制止了她。那时,你不只是觉出不对吧?”

  唐天霄冰冷地盯着他,“她是你亲自从北赫迎接回来,一路相随;后来朕让你护卫怡清宫,即便朕和她闹得不可开jiāo时,你依然伴在她的身边……比朕和她还要亲近!于是,你明知她居心叵测,还为她求qíng,把朕置于不测险境?”

  昨晚在红叶亭中,卓锐能在事先提醒唐天霄不要乘船,又能未雨绸缪先行预备下救援的船只,并一口断定可浅媚是自己缠在莲根上自尽,唐天霄便知他早已明了前因后果。

  如此xing命攸关之事,他竟一字也不曾向他所效忠的大周皇帝提及,若说没有私qíng,换谁也不会相信。

  卓锐无可辩解,咬紧发白的嘴唇,慢慢伸出手,解开佩剑放到一侧,叩首道:“罪臣欺君罔上,罪该万死!求皇上勿牵连罪臣家人!”

  唐天霄取过桌上一柄短剑,掷到他跟前,“朕会以一等御前护卫的礼节将你安葬,并妥置你的家人。”

  “谢皇上!”

  卓锐捡过短剑,跪直了身,拔出剑鞘看时,冷光凛冽,寒气bī人,却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