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和北赫为敌数十年的宇文启打开关卡,放入了李明瑗所率的北赫虎láng之师。
他曾与唐天霄合作灭了沈家,为的是爱女冤死;但当他收到从庄碧岚处转来的淑妃可浅媚亲笔信时,转而与李明瑗合作,放任唐天霄陷入危局,同样为的是爱女冤死。
可浅媚信中提到的许多细节,他确信只有自己的女儿才知道。
他的女儿为她的爱qíng疯了,死了,可他还没疯,没死。
发现被利用后他立刻还以颜色,让唐天霄争取来的完胜地位顿时倾欹。
唐天霄还没来得及去细想怎么处置那个彻底背叛他的爱妃,庄遥和李明瑗的兵马已经迫近瑞都。
行动迅捷得宛如从天而降,简直无法想象。
而他埋下的眼线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传来消息,同样是可浅媚,在南雅意出宫之时,奉上了亲手所绘的大周各地兵防图。
她并没有盗兵防图jiāo给北赫,但她的确曾经进过东暖阁,将那些复杂的舆形图和各处兵马分布qiáng行记在了脑中。
她最初是想对唐天霄不利;可她喜欢上了唐天霄,差点把那些兵防图永远封存于脑中;直到发现他们是命中注定的生死仇敌,它们终于变成了对付唐天霄的致命武器……
各处州府告急,烽烟四起,他的大周在短短的时日内陷入混乱,即将来到的旷日持久的战争,显然会将他这些年休养生息以qiáng国富民的愿望击得粉碎。
这时,他收到了静宜院宫人辗转传来的消息,可浅媚要见他。
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她,再怎样万箭攒心般难受,他也没打算去见她。他完全清楚彼此心中无法抹去的仇恨和无可挽回的结局,也完全清楚她的境遇。
她没死,并且在另一个爱她的男人抚慰下日渐康复,——虽然那个男人已经不能称之为完整的男人。
但如果他去见她,她必死无疑。
如今,便已到了她在劫难逃的时候了。
不论见,还是不见,宣太后在听说她为颠覆大周江山所做的这一切后,绝对不会饶她。
而她想见他,也绝对不会是为了讨饶。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落叶衰糙间,他推开了静宜院破落的宫门,看到了映在窗纱上的她的身影。
她正舞一支《薄媚》。
纤细的身影,简约的衣裳,妖娆依旧。只是衣袂飘飞间,他仿佛看到了花尽荼蘼的华丽和苍凉。
见他踏入,她挥舞长袖,缠上他的脖颈。
“大胆!”
奉宣太后懿旨前来赐死的内侍们大惊,而随在唐天霄身后的靳七等人只是黯然泪下。
唐天霄欺身擦过,扣她右臂,旋剪处已将她的另一只长袖缠到她自己的脖颈,一如往日qíng意绵绵相处款洽时的温柔嬉戏。
而一切,已经过去。
就如他之于她,她之于他。
她道:“请皇上来,只是请皇上看我舞这一曲《薄媚》。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是不是?”
“没错,你的《薄媚》,舞的很浅薄。”
他并没有败给她,而是败给了他对她的感qíng。
家国大乱,他多年的苦心经营,已毁于一旦。不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他都已算是一败涂地。
可浅媚心下明白,却指着地上的短剑、白绫和鹤顶红笑问:“这些东西,是太后的懿旨,还是皇上的意思?”
“你自己觉得,你该不该死?”
“我该不该死,我自己说了算!也许……你说了也算!旁人说了,都不算!”
四目相对,那熟悉的眼眸里,有永生无法释放的哀痛和悲摧。
也许,这一刻彼此眼底的痛苦和挣扎,将成为有生之年关于对方的最后一幕记忆。
然后,日积月累,和以往相处时或欢喜或悲伤的一点一滴渐渐融作漫无边际的哀愁,慢慢地心里长成刺,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随着呼吸扎痛。
想要忍痛拔出,谁又想到,根却长在了对方心底。轻轻一碰,两人皆疼。
拔出一根,新长一根,活泼泼地倒似chūn笋般斫之不尽。
一次次拔得鲜血淋漓,一次次长得痛苦不堪。
要有怎样心如铁石冰封如死,才能经受这样一次接着一次的凌迟之苦?
唐天霄有泪yù倾。
而可浅媚唇角含笑,亮如曜石般的眼眸却有火焰腾腾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