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笑道:“可不是呢!我从娘家赶回来,不想那边正打仗打得厉害,路上连个投宿的客栈都没有,硬着头皮赶回来时,就见一匹马儿慢吞吞跑过去,马背上雕鞍俱全,却没有主人,觉得很奇怪,路上便多留了些心,结果就见着了你。啧啧,这都怀了五六个月了吧?给雪掩了大半个,居然还活着,也真是老天保佑,难得的一桩大奇事了。”
可浅媚喝着几口汤,jīng神便好了许多,点头道:“果然是大奇事。我本以为……我活着才是做梦呢。”
待她喝完了,玉姐又扶她倚着枕上坐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儿家,怎么半夜三更骑了马走在路上?”
可浅媚沉吟着答道:“我么……姓张,叫雨眉,和玉姐一样,也没了丈夫,又打仗打得家里没法呆,就想着回我北方的娘家去。我爹爹是个武师,我学过几天武艺,因此就大着胆子准备骑了马回家。谁知沿路都是关卡,根本走不了。昨晚歇在土地庙里还遇上了土匪,好容易才逃出来,肚子疼得不行,就从马上栽下来了。”
她抬眸笑道:“若不是玉姐救我,只怕只能带我的孩子一起下地狱了!”
她的面色虽是苍白,这般迎着窗扇透入的阳光展颜一笑,却是璀璨剔透,妍丽夺目,别说阿chūn,就是玉姐都看得有些傻眼。
玉姐叹气道:“这便叫红颜薄命吗?像我们粗胳膊粗腿的,命苦也就罢了,怎么这么个绝色的小美人儿,竟也早早就没了丈夫呢?”
可浅媚沉默片刻,低声道:“我的确命苦。”
玉姐便拍拍她的肩,说道:“你先放心养着吧!既然回不了娘家,先住在我这里也使得。我们这里说是叫临山镇,镇前是山,镇后却是一条大河,山里的人要采买东西都在镇子上,镇子里的人要出去却得渡了河呢!所以外面打得虽厉害,一时却打不到这里,我这个小酒馆的生意,和没打仗前并没什么差别。”
“哦……”
这玉姐看来很是热心肠,听她这话,这里倒是个适合隐居的好地方。
但可浅媚总觉得事qíng似乎太巧了些,颇有些求仁得仁的意味,反倒有些不信了,一时并未答应。
玉姐却不多话,让自己弟弟好好照顾她,自己则到前面酒馆去照应了。
待她走了,可浅媚眼眸一转,忽见那窗台上放着的一盆花,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差点失声叫出来,“那,那是什么?”
阿chūn应是极少见到如可浅媚这般世所罕见的小美人儿,正在chuáng前紧张地搓着手,不知该怎么讨她欢喜,闻她这话,忙道:“那个花吗?是玉玲珑呀!”
他急急过去搬了那白瓷花盆,捧到跟前让她细看。
可浅媚定睛看去时,眼中已是晶莹。
翠叶纤纤如剑,盈盈伫立,宛若碧玉琢就。
竟真的是小时候自己房中曾经见过的玉玲珑,她和她的母亲、姐姐等了一个冬天,却没能等来花开。
她哽咽着问:“快开花了吗?”
阿chūn忙道:“快了,快了,雨眉姑娘你看,这里发白的,就是花苞。我姐姐也喜欢这种花,年年都托镇外的客官带几盆回来。若是往年,养得好时,过年的时节就可以开啦!今年天冷,花球拿回家也晚,所以这会儿还没开花。”
“嗯,还没开花。不过,也快了……”可浅媚抚着自己的小腹,忽轻笑道,“我就留在这里,等着看玉玲珑开花吧!”
阿chūn喜道:“好啊,好啊,你爱留多久都行啊!最好……最好一辈子都留在这里!”
自此可浅媚便留在这个周家酒馆里,和玉姐、阿chūn住在一处。
玉姐、阿chūn俱待她甚好,见她没什么行李,为她置备了两身衣服不说,每日饮食也格外经心,都挑着孕妇适宜的做来给她吃。
到底萍水相逢,可浅媚开始不解。后来见阿chūn总是跟在她身后,酒馆的伙计看他们的眼神也很是暧。昧,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她虽然是有身子的人,但生得极是出挑,别说这样的小镇,就是扔皇宫里也是一等一的样貌。
这样的偏僻小镇对女人的贞德并不太看重,何况是年纪轻轻死了丈夫的,改嫁更是天经地义。
在众人看来,玉姐把她救了下来,她又孤身一人无处可去,等生了孩子便嫁了阿chūn,连孩子后半辈子都算有了依靠,可谓两相得益,棱角俱全。